痛,這是岳塵醒后的第一個感覺,只感到后心火辣辣的疼痛。酸,全身像是被吊在空中幾年后一樣酸痛難忍。麻,手腳冰涼,頭皮,耳根酸麻,好象有萬蟲伏在身上,不斷地蠕動,噬咬。
世界上似乎只剩下這三種感覺在折磨著他,使他沒有精力思考,沒有時間回憶。甚至連睜眼的力量也沒有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似乎周圍漆黑一片,感覺連平時睡覺之時都沒有現在黑暗,好像,好像被埋在地下。
自己的呼吸極其微弱,四肢一動都不敢動,連接的一絲血肉就會分離,雖然不至于這么脆弱,但身體告訴他的確是這樣。終于,饒以岳塵自小的乞討生活磨練出的意志也無法堅持,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岳塵昏昏地蘇醒了過來,剛剛有了些意識,便突然被劇痛所吸引,立刻鼓起全部精力抵抗痛苦。
他不斷地努力想要睜開眼,看看自己所在的環境,然而正當他經過不懈的努力,忍著劇痛,睜開雙眼時,看到的,卻又是無盡的黑暗,是那種無法形容的黑暗,對未知的恐懼使的岳塵堅毅的心也不禁有了一絲顫動,要知道,幽暗的密閉環境,甚至比阿鼻地獄還要折磨人。他終于抵抗不住發自靈魂的恐懼和身體的疼痛,再次昏了過去。
就這樣不知多少次蘇醒,不知多少次痛的暈厥,他終于控制住了自己,對那疼痛有了一絲適應,雖然還是鉆心一般,無法動彈一下,但已經能夠在控制疼痛之余,好好回憶,從而思考自己的出路。
他瞪著雙眼看向周圍,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黑暗,只感覺到背后似乎是一塊木板,木板?難道我在棺材里?沒錯,想起來了。
那個主持人,那個扮成主持人的殺手,是他,當時,他把匕首刺進了我的脖子。可是,我明明死了啊,就算營救的人趕到,也不可能將我救活啊,畢竟那是失血過多,不是藥或者手術可以救的。
可是,那也不對啊,當時我的脖子被刺,現在脖子卻沒有異樣的感覺,和別的地方一樣痛,對了,當時我的腳踝還被狙擊槍打中,可是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反倒是后心處疼痛難忍。
奇怪了,難道是他們幫我包扎了傷口?沒必要啊,真是奇怪,算了,還是別做無謂的思考,保留些精力,對抗痛苦,爭取早些回復元氣,離開這個鬼地方。
突然,他只感到腦子轟的一下,似乎要炸開。腦中嗡嗡亂響,震得他頭暈目眩,腦袋似乎在被人用鐵錘敲打一般疼痛,他不禁叫出聲來。
驀地,似乎有一股清流流入腦中,雖然還是那么疼痛,但卻有了一絲涼意,在不斷地使岳塵的心緒平靜,靜下心來,腦中忽然出現了一些畫面,由模糊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些畫面漸漸重疊,連貫起來,如同電影一般,講述著一個故事。
那是一處古樸而大氣的府中,正堂有個男人不斷地踱著步子,剛毅、凜然的面龐給人一種厚重的感覺,使人堅信無論什么情況這個男人都是殺伐果決,沒有一絲婆媽。然而此刻他眉眼的緊皺卻講述著他的焦急。
正堂后不時傳來女人的哭叫聲,撕心裂肺,令人聽了心浮氣躁。男人的眉角也隨著那婦人的喊叫不斷上挑。
不一會,婦人的哭喊漸漸停息,取而代之的卻是嬰兒的有力,清脆的哭聲,男人臉上凝重的表情終于消失,起步就向廳后走去,穿過后院,進入廂房。
打開房門,只見一個二十左右的婦女躺在正中的榻上,兩遍圍著些侍女,老媽子,還有個五六十歲的老婆子,看著懷中包裹著的新生兒,臉上有著喜氣。
見到那男子進門,老婆子迎上來,將懷中嬰兒遞向那人,最終說著什么。
那男人,臉上浮現出難掩的激動,接過孩子,目不轉睛地看著,仿佛一眼不盯就會失去似的。之后便抱著孩子,仰天大笑,榻上婦女看著自己的孩子,也是慈祥一笑。
之后的事情,便猶如過電影般講述了這個孩子的成長,一切似乎很平常,但一直在腦中“看電影”的岳塵卻驚駭萬分,如果腦中的景象真的呈現在眼前,恐怕岳塵會驚駭得睜大雙眼,張大嘴巴。
這是什么世界啊,如此古樸,像是在以前電視劇中看到的,那些梨木家具,雕花門窗,青瓷陶罐,絕不是仿冒的,是真正的器物,無論是裝飾,人的衣著,行為,還是建筑,各種器物的風格,都是那么的古樸,厚重,處處體現著歷史的積淀。
突然,他的腦海又是一陣波動,畫面中,一個白須老人正在教導那個已經長到六七歲的孩子武功,正站在庭院中為那個孩子演練槍法,孩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老人揮舞著又粗又長的大鐵槍,竟是毫不費力,已經步入老年的他舉手投足,一招一式間竟然令人心生恐懼,最令岳塵驚駭的是那老人在揮舞長槍之時,竟有青綠色的虛影閃現,還時不時地從槍頭刺出青綠色的氣態物質,凡是經過的地方,都被刺得粉碎。
那是什么?真氣嗎,我的天哪,世上怎么會真的有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就算岳塵現在是最佳狀態,操著十幾年的書法積淀成的堅毅的心緒,恐怕他也說不出話了。
鏡頭一閃即過,那孩子跟隨老人在那府中的后院學習武藝,那老人看起來教他了一些拳法,后來又教給他了一些奇特的姿勢,之后那孩子每日按著一定的順序擺起這些姿勢就回到自己的房中又不斷地努力練習,令岳塵再次崩潰的是,他竟然看到那男孩在一次武技的練習中也發出了一種類似真氣的物質,那是白色的,似乎沒有一絲雜質,威力也是極小,只吹起了地上的灰塵,那男孩卻是喜形于色,臉上揚起樂意。
畫面跳轉,男孩似乎是在練武場上,站在中心,四周都是長輩,圍著擂臺,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只見他不斷地拿起各種武器,然后放下,圍觀人臉上的表情由興奮到疑惑,最后變成了難以置信,還有某些人卻有著難以捉摸的笑意。
男孩也是一臉焦急,手中武器的改變頻率不斷加快甚至不斷拿起曾放下的武器,臉上的焦急之色卻是只增不減,這時當時那個老人一臉焦急地來到他跟前,說著什么。
畫面再次跳轉,那男孩已經長成一個大孩子了,臉上有著些許滄桑的他正端坐在床榻上,這間小屋顯然不是一個少爺應該住的,簡陋的桌椅,簡單的擺設,雖然普通但都一塵不染,顯然經常打掃。
驀地,他的全身泛起了一陣白蒙蒙的光,如同蠶繭一般將他包在其中,外圍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他的身影,白光伏在他的身上,漸漸變得薄了,但也不斷凝實,似乎當那些白光漸漸融入他的身體,這個過程就會結束,他也將會是個嶄新的人。
似乎過了很久,他的雙眼終于睜開,瞳孔中精光一現,重新歸于平靜,他平靜了一會,慢慢走下床來,喝了口桌上早已冷了的茶,打開門。
門外的陽光刺得他的眼睛一陣不適,想必他為了準備剛才的異象已很久未出門了,伸開雙臂,迎著太陽大口呼吸著空氣,朝氣蓬勃,突然,他的雙眉一皺,雙腳一頓,向后倒滑,滑入房中帶上的房門被一個重物狠狠地砸中,瞬間支離破碎。他瞪大雙眼。
那是一塊石頭,從它對門造成破壞的方向看,是斜斜地飛過來的,他邁過碎掉的木塊走出房間,只見左邊似乎有個小小的裝置,令人看了便不禁驚嘆它的小巧,精細。但誰又會想到,就是這個小小的裝置,竟能夠彈出足以砸碎幾寸厚的門的石塊。
這時,又走來幾個人,比男孩要大一些,其中一個大一些的領頭,他走向男孩,身上的金銀吊飾亂晃,如果畫面有聲音,定會聽到叮當亂響。
他的表情很是輕蔑,微微揚起的下巴,斜斜的目光,不時抽動的鼻子,不住晃動的身體,令男孩很是厭惡。
他走到男孩身前,仔細打量了他幾眼,又扭頭看了看破碎的房門,很是詫異地說了些什么,朝身后的幾個年齡略小的說了幾句,引得他們哈哈大笑,看得出,還有人在隨聲附和。
男孩并沒什么表情,只是略微擺了擺頭,無謂地看著那個紈绔,那眼神,顯然令那人不爽,他似乎生氣了,說了幾句什么,令男孩喘了幾口粗氣,臉憋得通紅,很是憤怒的樣子。看到這些,那紈绔顯然心情愉悅了不少,滿臉玩世不恭,還在不斷調侃著。
男孩終于平復了心情,開口說了什么,那人也收起了他的吊兒郎當,正視著他,輕蔑一笑,轉身離去,那幾個跟班亦步亦趨。男孩臉色凝重地看著那人的背影,轉身走近房間。他們似乎有了什么約定。
畫面再次跳轉,又是那個練武場,還是那個擂臺,仍舊是一圈人在圍觀,但擂臺上已沒有了兵器架,而是兩人面對著站在圓形擂臺相對的兩方,正是那男孩和之前的紈绔。
臺下人的表情有些凝重,有些人顯得極為興奮,端坐在主席臺上的一人卻是有些焦急,旁邊兩人長相有幾分像那男孩,但都要比他大寫,正和主席臺上一人交談,那人正是男孩的父親,他皺著眉頭,看著臺上兩人,轉頭對著旁邊兩個孩子搖了搖頭。那兩人不禁焦急萬分,緊張地看著擂臺中間。
擂臺上氣氛卻是有些詭異,男孩的眼神很是凝重,調動起了渾身的肌肉,所有的感覺。而那紈绔確是有些應付之意,雙眼中仍然布滿輕蔑。
擂臺旁鼓聲響起。卻是紈绔首先出招,他劈身就沖向男孩,雙手成爪,抓向男孩面部,上來竟然就出殺招,他臉上浮現了嗜血的表情,仿佛馬上就能看到男孩剛毅帥氣的臉被抓破,滿臉血跡的樣子。
只見男孩向后一仰,右手握拳從側面狠狠地擊中了利爪,紈绔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顯然這一拳不輕,他重新整理氣勢,收起了輕蔑,再次出拳,這拳卻是砸向小腹,左手再次成爪,隨時準備攻擊。
這紈绔所學,招招陰狠,全是向著人最痛苦的地方去的。若是被這拳打中,恐怕昨天的飯都得吐出來,男孩右臂一撐,輕松擋開了拳頭,同時一個鞭腿,踢向紈绔右肋,逼得他不得不用左手敲開他的右腿。
那紈绔受了這兩下,向后退了幾步,疑惑而凝重地看了看男孩。,男孩平靜地和他對視。
紈绔想了想,將手探入袖口,抽出一條黑亮的東西,隨著他將其抽出,臺下一陣騷動,臺上幾人更加焦急了。
那是一把劍,一把黑色,細,而斷的劍,陽光照在上面,如同沉入深淵,沒來得及反射,便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