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花香。
立于屋頂瓦礫之上,澹臺詡還是第一次上了自家房頂,不知道裔葉為何有這番心知。
“放明月出山,快攜酒于石泉中,把塵心一洗。引董風入室,好撫琴在藕鄉里,覺石骨都清。”裔葉溫情吟詩一首。
澹臺詡感覺自己離天空很近,翱翔在空際的鳥兒,多么快活自在!只覺得天空是前所未有的開闊,忘記一切空虛,他貪婪地感受著這樣的感覺。
澹臺詡盤坐于屋頂,古琴置于面前,衣衫隨風輕舞,一剎那恍若謫仙。裔葉手拿長笛,側身靠著澹臺詡而坐下,兩人一時間靜謐無聲。
澹臺詡隨手撥了下兩聲琴弦,手指芊芊輕舞,悠揚輕靈的琴聲飄然溢出。
裔葉將簫管持起,世事不過是浮云,水月鏡花,琴簫合奏,只有這古曲仙樂最知人心。
澹臺詡嘴角微微上揚,曾經漫漫長夜,他總是一人在孤燈冷亭中撫琴,感受著無盡的孤獨,而此刻,裔葉吹奏的簫聲,雖算不上天籟之音,可是卻讓他暖至心間。
“花咽嬌鶯玉漱泉,名高半在御筵前。漢王欲助人間樂,從遣新聲墜九天。”
合奏之旋律美妙飄逸,使得整個王府充滿了清新之意,連王妃祝紅嫻聽見這悠悠琴聲,內心也感覺到無比安逸,若是一生能有此曲相伴該有多好!
曲畢,澹臺詡微閉上雙目,回味此情此景,此人此曲,內心無比安詳寧靜。風輕云淡,幾聲鶯歌,曼妙悅耳。
“澹臺,你的琴技果真堪稱一絕!”
“裔葉。”澹臺詡不知有何言辭,遇上了裔葉,他很欣慰,面對他沒有陌生的感覺,能夠有此知音,人生幸事。
“呵呵,月下與澹臺琴笛合奏,快哉!”裔葉放聲大笑。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裔葉兄懂我音律,我們才能配合得如此完美無隙。”澹臺詡微微頷首而笑。
“澹臺兄,你我心意相通。”是那種共同無法發泄的寂寞與恐慌的感覺是他們的共識。
“是啊,同是天涯淪落人。”澹臺詡微聲嘆道。
裔葉本也淡然的臉色忽然閃過一絲恐慌,始終是逃不出命運的安排,裔葉不會除卻執念,拋開王權,瀟灑地和澹臺詡做真正的朋友。自嘲冷笑,他不會忘記接近澹臺詡的目的。頃刻間,他眼神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紫菱宮。
這個奢侈卻充滿了血腥的宮殿,今日這個惡魔又在身邊,他瞠大雙目,怒視著她。
隨他怎樣,如今她身心疲憊,靜靜躺在床上,連瞟他的力氣都沒有。
感覺帝炫在接近,他又要發狂?璟欞無心想得太多,滿腦都是對姐姐的回憶,童年的歡樂都有姐姐陪伴著,第一次聽故事,第一次放風箏……她不是說要好好照顧自己的么?算了,姐姐這一生犧牲得太多,璟欞不能再自私。放手讓姐姐安心離去,追逐最后的幸福。
一只溫暖的大手在輕撫她的臉頰,很溫柔,可是她依舊沒有瞟他半點目光,只是心中有了淺惑,他怎會變得如此柔情?
呵呵,也許是自己神志不清,就算這個時候他一個鞭子打來,她也沒有感覺,她緊緊閉上眼想入睡,睡著了就不會這樣痛苦了。
帝炫溫柔地望著璟欞,這個女子的倔強超出了他的意料。她心中愛著別人,他居然可以容得下她,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無數絕色女子死在他的霸道之下,而她無數次讓他受挫,他還是沒有忍心下手殺她,至此,恨也罷,愛也罷,極其憔悴的她讓他感到難過,他只想給她勸慰。
深夜,王府。
澹臺詡今晚不再在冷亭下撫琴,而是靜坐于書房中,書桌上是那份曲譜。臉上有著似笑非笑的安詳。
“王爺。”祝紅嫻端著一碗銀耳粥走近書房,在桌前止步。
澹臺詡的遐想回味被她一語打斷,他抬頭望著她,突然沖她一抹柔笑,他相信了時間還有信任和美好。
他在對她笑?祝紅嫻心一顫,進而目光溫潤平靜,眼波流轉間盡是深情。她將銀耳粥放置桌上,道:“王爺,深夜還沒入睡?我燉了碗粥,你嘗嘗么?”
他不知道拒絕過她多少次,可是她依舊夜夜如此,他不是鐵石心腸,一陣暖流經過心底,為何一定要把她當做帝炫派來的不祥之人呢?也許,她只是一個柔弱女子,沒有一絲雜念。
紅嫻端起銀碗,用期待的眼神望著澹臺詡:“還熱著,王爺嘗嘗。”
澹臺詡微微蹙眉,他日日沉浸自我的世界中,生命里完全沒有留意過這個名義上為他妻子的女人。盡管她賢良淑德,溫柔體貼,可他終究怕心動害至萬劫不復,一直以來,他認為這宮廷之中沒有誰是真正值得相信的!
“王爺。”祝紅嫻的雙眸中流露著對情愛的渴望,她本是女間,卻沉醉于三王爺的情懷之中,不可自拔。不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怎樣,要么完成任務,為帝炫奪取木靈珠,這樣會害死他的;要么背叛王上,也許會淪落得身首異處。這樣的命運是可悲的,一個女人有著最為兩難的抉擇。
他一再冷漠她,卻冷卻不了他熾熱的心靈,他的出俗氣質,足以令女子為之傾倒,她懂他的寂寞,也懂他的無奈,可是她不知道該怎么幫他。
“恩。”澹臺詡溫柔應了一聲,伸手接過她捧上的粥碗,持著小勺,細細品嘗。
祝紅嫻會心而笑,他終于第一次肯接受她的好意,她隱約感覺到,是那個與他琴簫合奏之人改變了他。那時,在他們的音律中,她已知他的心智被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