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詡微微一笑,繼續(xù)說道:“王兄曾經(jīng)還教過詡一首詩,詡最為銘記于心的,也最喜歡的。”
“哦,什么詩?”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澹臺詡?cè)嵴Z念詩之間,淚在眼眶中回旋。
帝炫懵然望著澹臺詡,原來他真的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見他一色如常,應該是很早之前就有了思量。
澹臺詡留意到帝炫木訥的神情,他顯然對于自己念及此詩很為震驚,連澹臺詡本人也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是什么。僅僅是祈求他放他一條生路么?不是,只想爭取一點點心中的慰藉。
若是澹臺詡有叛逆之心,早就連通古維亞,暗自謀劃起兵造反,這位絕色男子想要的并不多,只是想珍惜骨肉親情罷了。
澹臺詡曾經(jīng)想過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也許這就不止是奢求。不知道二哥與四弟遇難死在親人刀下之時是何等悲涼慟哭,也不知大哥決意下手之間是否顧及到骨肉情深,留有一絲不忍。
帝炫的眼睛居然濕潤了,澹臺詡曾經(jīng)是自己最愛最疼的三弟,是他以前愿意不計自我得失想要保護的親人。澹臺詡從來沒有要反過他,向來無欲無求,可是他的夢魘中總是惦記著這個對他王權(quán)威懾的人物將他從高高的龍椅上重重摔下來,而后是澹臺詡與古維亞放聲大笑之音回蕩耳際。
心魔在一點點腐蝕靈魂,三弟沒有過錯,一切只是因為自己的霸道與嫉妒在作祟。帝炫聽得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今日詡兒為什么會進宮?”
“難道王兄忘記了,是您頭疼難忍,招詡?cè)雽m獻樂。”澹臺詡撥動的琴音格外感人傷情。
“你可以拒絕的。”帝炫緩緩說道。
“有些事不容拒絕,詡永遠記得王兄的好。”澹臺詡嘴角一抹動人弧線揚起。
帝炫心在漸漸軟化,澹臺詡是他如今唯一的親人,真的還能下手殺他么?然而即刻轉(zhuǎn)念一想,莫非是在用真情感化他?三弟果真心計不淺,險些被他的琴聲所蒙蔽。對了,澹臺詡不是明言對他無二心,何不探探是否出自真心?這就得看澹臺詡愿不愿意交出木靈珠了。
念及木靈珠,zhan有欲再次泛濫,帝炫試探問道:“詡兒,父皇臨去前將至寶木靈珠留給了你,為兄還未好好見過木靈珠,這次你帶上身了么?如果愿意,為兄想一睹靈珠風采。”
帝炫果真對木靈珠最為關(guān)心,澹臺詡的語氣帶有幾分失落:“靈珠是至寶,人人欲得之。王兄很在意木靈珠么?”
琴音有些起伏波動,緩急并進。先是跌巖起伏的旋律,大幅度的上下滑音。接著連續(xù)的“猛滾、慢拂”作流水聲,并在其上方又奏出一個遞升遞降的音調(diào),兩者巧妙的結(jié)合,真似“極騰沸澎湃之觀,具蛟龍怒吼之象。息心靜聽,宛然坐危舟過巫峽,目眩神移,驚心動魄,幾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萬壑爭流之際矣。”
哼,口口聲聲說最為在乎兄弟感情,還是不愿意獻出靈珠,帝炫心中冷笑,嘴上說道:“只是看看而已,三弟不會太重視靈珠,舍不得讓為兄看看吧。”
大哥還是想要木靈珠,澹臺詡心念,如果他不交出木靈珠,他會下毒手嗎?一時間,他居然想試一試最終的結(jié)局會怎樣。琴音漸漸冷卻舒緩,是他的心恢復了平靜,但還是余下一分迷亂,不所謂懼,卻又不得不在意。
帝炫逼問道:“三弟,木靈珠你帶在身上嗎?”語氣透著霸道寒意。
澹臺詡不語,一種試探,情與利,究竟在帝炫心中孰輕孰重?他早做了最壞打算,如果情勝于利,二哥與四弟也不會消失了。
見澹臺詡避而不答,帝炫心中已有惱意,他還有沒有將這個王上放在眼里。哼,澹臺詡私自在王府養(yǎng)了三千劍客,這又作何解釋,他如今不過是想保全一命,帝炫提醒自己不能心軟!
澹臺詡?cè)崧曊f道:“王上,聽著這曲子,您的心境可有平靜?”
這個時候,他居然妄想轉(zhuǎn)移話題,帝炫忍住頻臨爆發(fā)的怒火說道:“很不錯,那么三弟拿出木靈珠讓我看看就更好了。我想三弟一定不會拒絕王兄這點心愿吧。”帝炫的目光鎖定在古琴中,木靈珠是否就藏在琴身呢?
澹臺詡淡然答道:“王兄,請先聽完澹臺為您奏的這一曲。”
聽琴?說得好聽。不過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帝炫再忍,等他彈畢琴曲,還能有什么推脫!
清澈的泛音,活潑的節(jié)奏,猶如“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細流。”息心靜聽,愉悅之情油然而生。如歌的旋律,“其韻揚揚悠悠,儼若行云流水。”
琴音充滿希望情愫,帝炫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閉上雙目,融入琴音中回味,戾氣再次因音律而消散。腦中居然出現(xiàn)了年幼的澹臺詡摔壞九圣杯那一幕,而后他抱三弟在懷中溫柔安慰。
變化清馨為歌的旋律,充滿著撫琴者對情誼的眷戀。最后撩撥琴弦,流水之聲復起,淡淡而散,此曲已畢,卻余味未盡,令帝炫回味。
帝炫睜開雙眼,眼中隱約閃過淚光。一時間氣氛冷凝安靜。帝炫與澹臺詡目光相對,默默無語。四位劍客高手筆直而立,等待著帝炫的命令。
對于王權(quán)的貪戀久經(jīng)不衰,木靈珠勢在必得。澹臺詡的琴音竟然有這么大的魔力,令帝炫猶豫不決。
澹臺詡等待著帝炫最后的決定,他踏入宮門的一刻,就懷著忐忑的心情,帝炫是否能被兄弟情義感化?即使下一秒帝炫要殺他,他從未反他,問心無愧。
“三弟,琴奏已畢,我想目睹木靈珠之風采!”帝炫不容拒絕的聲音響起,王者霸氣,萬山橫。
澹臺詡大吸口氣,心中的疑問已經(jīng)落定,大哥最愛的始終是權(quán)力與尊嚴!他起身,身邊兩名侍衛(wèi)竟然向他靠近半步,手握住佩刀刀柄,右邊臉上有疤痕的俊俏劍師目光卻游走在左邊劍師的佩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