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闖說完,老實不客氣地把兩柄短劍別在后腰上,完全不理會呆住了的朱允文。而房頂上同樣呆住了的鄭和卻想,原來事情就那么簡單嗎?這樣就可以輕松地解決了難題嗎?皇上不忍殺,卻又不得不殺的局面可以就這樣化解嗎?
“出海?”朱允文壓制著興奮,疑惑地問。
“是啊。”高闖看天色還早,干脆給他解釋,而且他本人熱愛大海,提起海洋的事就滔滔不絕,“你們這兒的人呢,有一個錯誤的觀點,認為中國――不是,大明的國土就是土地,要知道海洋也是國土的一部分,也必須要捍衛(wèi),不容他國染指半分。陸地延伸到海下,這叫大陸架,算了,和你說你也不懂。”高闖險的和朱允文討論領(lǐng)海和專屬經(jīng)濟區(qū)的問題,“你只要記得,陸地上有的,海里都有,海里有的,陸地上卻未必。就是說海洋雖然有著巨大的危險,也有著巨大的財富。控制了海路就控制了天下財富的一半。但是,我們扯遠了,你現(xiàn)在要想辦法讓你叔叔同意你隨鄭和離開,假如他真的不忍殺你,這是最好的辦法。”
朱允文認真聽他說著,臉上慢慢露出喜色,“這是個好辦法,謝謝你,高兄。”
高闖正在喝水,聽到這話差點噴了,一個皇帝啊,雖說是廢帝,竟然稱他為兄,這泡吹的!
“可是我沒聽說過這件事,你講給我聽,可好?”朱允文有些不放心地問。
高闖閑來無事,把自己在船廠的所見所聞和朱允文說了一遍,最后說:“人多眼雜雖然不好,但凡事可看另一面,這樣也比較容易混上去。你想那么多貨物,那么多人,誰會注意單個的人呢。我看過船了,最大的那幾條九桅船,怕有上千噸的載重量,這樣的規(guī)模,至少要有兩萬上下的人才能成行,可惜我看不到隨船士兵的訓練情況,不然會有更多的消息給你。怎么樣,你那兩把劍的價值賺回來了吧?”
朱允文根本不在意那兩柄劍,也明白高闖是為了還他一個人情,但高闖所說的事對于他而言是太新奇了,忍不住道:“我大明有水軍,可惜我沒有親眼見過。”
“你要能跟著去,自然就見到了。事實上,不應該只帶水軍,畢竟到了其他國家要上岸的,那些外國人還沒開化,不文明得很,軍隊必須有陸上的作戰(zhàn)能力,這樣算來,應該是海軍陸戰(zhàn)隊。”
“海軍陸戰(zhàn)隊?”
“就是船隊搭載的能登上陸地作戰(zhàn)的士兵。”高闖用最簡單的語言解釋道,心想這些古代人雖然有大智慧,但在文明程度上確實不太發(fā)達,怪不得現(xiàn)代人回到古代就有先天優(yōu)勢:“不過我看船隊中還有馬船,如果對方想比劃比劃,一定會有對付的法子。但是這對跟去的艦隊護衛(wèi)就有要求了,要熟悉水性,還要能忍受海上艱苦的生活,同時精通步騎作戰(zhàn),簡直是復合型軍人才行。而且還要考慮登陸部隊與海上力量協(xié)同作戰(zhàn),不能讓不懷好意的混蛋們切斷兩方的聯(lián)系,是不是?”
朱允文哪懂這些,只是茫然地點頭,高闖說得興奮,繼續(xù)道:“你當出個海那么容易嗎,海上和陸地不同,危險也比較多,有許多要注意的地方。比如武器的配屬問題,軍隊裝備上應該依照外洋作戰(zhàn)的特殊環(huán)境做相應的改進,要盡量攜帶輕便的武器。大明應該有火器吧,那就還要在金屬武器及火yao防潮防銹蝕方面下功夫。還有,你得帶著馬吧,馬生病了怎么辦?到了外邊,能不能適應當?shù)氐奶鞖猓⒁獾膯栴}太多了。最重要的,這么多人要怎么有效管理,人在海洋上,如同在孤島上,必須團結(jié)協(xié)作,否則任何一個最微小的意外事件都可能是致命的,如果有一個嘩變,那打擊可是災難性的。”
他說得朱允文一愣一愣的,伏在屋頂上的鄭和也頻頻點頭,忽然覺得這是個人才,起了不殺之心。
“高兄以前做什么營生?為什么懂這么多海上的事呢?”朱允文問出了鄭和也想知道的事。
高闖笑了起來,有一絲驕傲地說:“從十六歲開始,海就是我的家,船就是我的房子,呆在海上的時間比我呆在陸地上的時間還長,你說我是干什么營生的呢?”
朱允文興奮了起來,只覺得自己這一生從沒這么暢快的說過話,不停的問高闖海上的趣聞,高闖一看反正也出不去,干脆一一作答,就連屋頂上的鄭和也聽得津津有味,直到太陽升起時才驚覺。
“若是高兄也一起上船就好了。”朱允文又一次說出了鄭和心中的話,而此刻他心里也有了計較,于是躍下屋頂,從窗戶突襲而入,一下就治住了高闖。
高闖瞪著鄭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里那個恨啊,決定閑下來要學點武功,哪有這樣的,一上來就點人家的穴,讓他像個木頭一樣不能動,空有一身擒拿本領(lǐng),卻因為被突襲制住,無法施展。
“鄭和,你,大膽!”朱允文吃驚之下,跳過來護在高闖身前,“你干什么,快放開我的――朋友!”
“太孫殿下,對不起。此人正是今晚的刺客,緝拿要犯是卑職的職責所在,恕不能從命。”鄭和不卑不亢地說,一轉(zhuǎn)身就輕巧地繞開朱允文的阻擋,把高闖抓到身邊,可因為高闖身材高大,也不那么輕便。
“鄭和,你不能帶他走,他沒有罪,求你放過他吧。”朱允文急了,“你不放他,我――我一命抵一命。”他邊說邊四處尋找可以威脅人的武器,可他唯一的兩柄短劍已經(jīng)在高闖身上了,找了半天,只拿起了一件瓷器對準自己的腦袋。
高闖見這位廢帝如此義氣,也有點感動,但看他要把那么好的東西當磚頭砸,又覺得這皇上家的人都是敗家子兒,可他不知被點的什么穴,連話也說不出來一句,只能干瞪眼。
朱允文見高闖神色焦急之極,以為他是擔心自己,更是起了以死報知音之心,拿著那珍貴無比的瓷器照著自己的腦袋猛地砸去。
嘩啦一聲,朱允文的腦袋沒事,原來是鄭和以身上的玉佩擊碎了瓷器,可那件極品“甜白”卻完全毀了。高闖痛心疾首,簡直不忍看下去,而鄭和一閃身,把朱允文也點住了。
“對不起,太孫殿下。”他畢恭畢敬地說:“刺客要請皇上下旨處置,但我答應殿下,看在他是殿下的朋友的份上,我會為他說情,皇上不一定會殺他。”
“你,你,不要騙我。”朱允文不能動,卻還能說話,“告訴叔王,我非是威脅叔王,但這是我唯一的朋友,倘若殺了他,我,我活著也沒有意思,讓叔王念在疼愛我的一片心,饒了他吧!”
“是,殿下的話我一定帶到。”鄭和頓了一頓說,“再過半個時辰,殿下的穴道自解,勸殿下不要做傻事,您知道皇上的脾氣,哀求或者可以,倘若苦苦相逼,反而沒有好處。”說著,不等朱允文答話,扛起高闖走了出去,就算高闖有些份量,他也躍墻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