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秦淮夜事
話說趙頫怒氣沖沖,回到住所,也不說話,只是將修書一封,令快馬飛奔東京而去。他卻也知道,如今不是那逞強報復只是,這形勢卻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亦心理也似明鏡兒一般,只道是這陳府尹這般所為,不過是敲山震虎,將那老魏枷了,卻是告誡與己,這杭州城內(nèi),卻是自身府尹話事。如今之計卻是要早早的將那老魏從那府衙大牢提出才是。
只是那陳府尹轉(zhuǎn)眼便將那形勢翻轉(zhuǎn)過來,心中自得,暗道:這趙頫小兒到底嘴上無毛,只是這番也無須得罪的狠了,只將那奴才拘禁幾日,只若這小兒前來求情,便做個順水的人情,也好叫他看清形勢,這杭州城,卻是本官最大!
卻不說那陳府尹與趙頫如何,只道那蘇文在那揚州府內(nèi),揀了一家客棧,打定主意,只要見識這揚州城內(nèi)那閑漢口中的兩件盛事。
這日,正是風和日麗,楊柳垂絳,卻又一詩道這揚州景致:騷人揮毫勞苦心,留題妙句嗣好音。綠漲維楊競秀色,春風伴我作新吟。那揚州城內(nèi),這日卻是張燈結(jié)彩,似有盛大節(jié)日一般。這同城之內(nèi),紅袖招展,翩翩舞裙帶留人魂魄;那秦淮河上,花船繡舫,隱隱有新聲撥動心弦。
蘇文想來,今日卻是那秦淮河畔,名妓蘇小小行那音律大會的時日,卻不想這宋人對這般香艷濃郁之事,這般的趨之若鶩,又尋思:怕是這秦淮河上,自古文人風liu,揚州城內(nèi),俱多才子佳人的緣故罷了。自古風尚如此,自然便將這風月艷事做了那節(jié)日一般的盛況。
蘇文想來好笑,待到那新月初上,換了件新步長袍,頭戴紗巾,卻做了個書生模樣,將那樸刀等一發(fā)都丟在店里,便步行去了那秦淮河畔,卻早見那河畔之邊,已然停了無數(shù)畫舫,中間卻又三四偌大的畫舫,雕工精致,刻花雕魚,自是一番與眾不同的氣勢。那無數(shù)畫舫中,卻不時傳出絲竹之聲,時而歡快樂事,時而纏mian哀婉,卻似足了人生歡樂苦楚的百態(tài)。
眼見得時辰便已然到了,此時岸邊繞著畫舫,人頭相涌,衣襟相接,真?zhèn)€是揮汗如雨只為上前一步,便是要睹那蘇小小的風姿絕色,聽那繞梁三日的簫聲琴律。
這時卻聽得一聲斷喝:“旁人閃開,府尹大人到了!”早見那人群紛紛避讓出一條寬道,卻是一個八臺的大轎。那轎子在那岸頭停下,就見一三四十許人,長髯面白,身穿緋色官樣時服,下得轎來,便帶隨眾三四人,徑往中間那鳳頭畫舫進去!
卻聽旁人道:“這林府尹卻是好架勢,這般行事,卻不叫冷了秦淮河畔才子的心?想這蘇大家卻是我等仰慕的對象,卻不爭這府尹仗著官勢,就已入的那畫舫,卻叫我等如何耐得?”
又一人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林府尹上的那畫舫,卻也不定能見著蘇大家,只因那蘇大家有個規(guī)矩,若是能作得應(yīng)了她心的詞兒,方才能夠見到,我卻想,這府尹大人卻也只是個評判而已,當不得真,想來還有幾有勢之人,也要前來,豈能容他一人獨占?”
那人點頭稱是道:“只管看看便是!”
不多時,又有幾乘八抬的大轎,里面人等或緋色長袍,或紫色常服,只管往那鳳頭的畫舫里去了。一時間卻又傳出聲響,那鳳頭畫舫中有司律出來,傳出聲音道:“今日便是蘇大家所持的音律大會,只道有人寫得好詞,便可傳入肪中,待幾位評判通過,便可相邀到這畫舫中,若是再做出讓蘇大家心儀的好詞,便是留香一晚也是可能,好壞各憑手段!”
這話幾句固定性,想那蘇小小的艷名,卻是名滿江南,便是剛才進去的四位評判,也不定能夠宿眠畫舫,留香竟晚。一時間,那岸上人聲喧囂,有人卻高聲道:“若是如此,但請?zhí)K大家出題,我等自然竭盡所能!”
那司律卻道:“這入舫資格之作,卻是沒有限制,但有佳句,只管呈上來,自有評判評論,若是入了這畫舫,便是只由得蘇大家出題才是了,各位且謹慎行事!”
一時間,那有心之人卻都早有準備,那有書童的,便命那書童就地鋪開紙墨,搬來凳幾,便揮毫而書。還有那些人,更是有備而來,早就袖出那寫好的詞兒,只管朝那畫舫上呈獻上去,都只覺得自己便是最好,自古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些文人才子都是自恃甚高的人,今為了這秦淮河畔的花魁,卻是互不相讓,只顧將那佳詞妙句盡心描畫,只求博得美人一笑。
蘇文搖頭微笑,只是這蘇小小,在前世也聞得她的艷名,更有傳奇故事,心下也甚是好奇,只想到,若是能見得這古往今來的名妓,也不枉來這千年之前的大宋!
蘇文一念及此,便生了那好勝的心思,睹花魁的念頭。便向那旁的一人借了紙筆,不顧他人眼光,只是揮毫寫下那《浣溪沙》一詞,詞曰: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
剛寫完,卻聽得旁邊一聲喝彩。卻道是誰?原來是方才借蘇文筆墨紙張之人。莫約二十許的一少年,卻也生的一副好相貌,紗巾的帽兒,藍綢的長袍,卻也是一個風liu人物。
那人便道:“在下見作得好詞,寫得好字,一時失了聲,還望見諒則個!”
蘇文笑道:“卻是謬贊了。在下還要謝相借之情呢!又敢問兄臺名姓?”
那人亦笑道:“在下姓張名生,字少回便是,卻不敢動問兄臺遵命名諱!”
蘇文笑道:“在下蘇文,卻無字。”兩人又敘了年輪,那張生卻小了蘇文幾歲。那張生見蘇文寫得好字,賦得好詞,便起了結(jié)交之意,即以兄長呼之。蘇文一不以為意,也是個灑脫之人,也不做作拿勢,便已弟呼之。
平日里也歡喜這些詩詞,今見那花魁娘子,便生了一親芳澤的心思!”
那張少回點頭道:“今日到此之人,多時為那花魁娘子而來,只是想見上一面,卻不容易,這秦淮河畔,今日只怕便有成百上千的文人士子,若是能夠入圍的,卻也只得拿三四人許。就算是能夠上的畫舫,又有花魁娘子出題相難,想要讓她另眼相看,卻更是不易。”
蘇文便道:“卻荏地如此沮喪?方才見弟之詞,卻也是風liu的句子,當?shù)媚侨肽坏馁Y格。”
張生卻道:“與兄長相較,卻是相差的遠了,若是兄長能一親芳澤,卻也是小弟的榮幸,卻不知結(jié)果如何了!”
兩人只管說話,少時,便有百多張紙箋傳至那畫舫之中。卻道那畫舫中四人評判又是何人?那揚州府尹林觀,字補之的。其余三人,個個卻是風liu文采的泰山北斗。中間那個三十余歲的,便是姓潘名閬字逍遙的,卻是“逍遙詞”的鼻祖,后世卻有人評價曰:潘閬,謫仙人也,放懷湖山,隨意吟詠,詞翰飄灑,非俗子所可仰望。左邊緊挨府尹林觀的三十許模樣,面容清瘦,卻是喚作林逋,字君復的。卻有那“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名詞佳句傳世。那最右旁的,卻是一個四十許亦是長髯者,名喚姚鉉字寶之,卻是太平興國八年的進士,已官累至兩浙路轉(zhuǎn)運副使,亦是當世詩文大家。
四人將那數(shù)百詞作,均分了,若是那好詞,便是四人一起評論,若是那粗俗不堪之詞,便只略微斜睨一眼,便擱開,如此即便是有數(shù)百詞作,卻也是看的飛快。不過一炷香時間,便將那數(shù)百詞作審視完畢,又將那揀出的好詞,逐一評論,只揀出那四篇最好的,又是一番評判!
那林逋道:“若輪詞的駢偶意境,卻是這首至上。”
其余三人皆湊過來,卻是林逋手執(zhí)一紙,乃是那蘇文的一詞《浣溪沙》,那潘閬點頭道:“林大家的眼光自然不錯,我卻更看重那‘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之句,端的是好句好景,好對偶!卻不知諸位又是如何看的!”
那林逋笑道:“卻勝過我那‘疏影橫斜’之句,卻也是一個難得的有情趣之人!”
那姚鉉笑道:“這卻是將這小子抬得抬高了些罷,想君復的‘疏影’之句,卻不是輕易便超的過的,這人也只是有幾分才情擺了,卻當不得如此捧他,在做諸位,誰人不是這詩詞上的大家?何故便為這兩句如此失了心態(tài)?”
姚鉉老成持重之言,頓時將那三人驚醒,只是點頭道:“卻如姚公所言,且看他進的這畫舫后,又有何表現(xiàn)?”
一時間,四人計議已定,便取了張紙箋,將四人的名字與題目俱寫上去,只命那司律自去那船頭唱名。那林觀笑道:“今日卻邀得三位,成就這胭脂美事,卻也是風liu帳一筆了!”
姚鉉大笑道:“若是這等才子佳人的風liu之事,吾等亦樂于為之。只是那蘇大家,吾等定然要在今晚之時,為她選得好才子,來佩她。明日便要她唱曲彈琴來答謝我等,讓我等也蕩滌心扉一次,也不枉了這般的成人之美的樂事!”
其余三人俱都點頭贊同。那林逋更是道:“只是這蘇大家今夜卻不知道便宜了誰?這四人文采有了,卻如那最具文采之人,是個糟糕的老頭子,卻又有些心有不甘!”
那林觀大笑道:“怕不是君復自己想了那蘇大家的如花似玉的容貌,聰慧潔敏的才情,已然動心了罷?若是如此,我等便也可網(wǎng)開一面,讓君復也與那四人一般,做個風liu美人之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