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武帶著孤雪上了船，從鎮(zhèn)上坐船走到縣城。這是孤雪生這么大頭一回兒進(jìn)城。縣城的大街上，買賣東西的人熙來攘往，很是熱鬧。孤雪見到好些新鮮玩意兒，覺得很是稀奇?？墒撬睦镱^始終惦記著她爺爺?shù)牟。蛦柍Ｎ涞溃骸俺Ｎ涫?，我們?nèi)ナ裁吹胤浇o爺爺抓藥？”

常武別有深意的笑了笑，道：“馬上就到啦。孤雪，你翠花媽媽和芽兒姐姐托我到布店里給她們扯兩尺布，我們先去一趟布店，回頭就去藥店抓藥，你說可好么？”孤雪雖然心里急，可仍舊是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吧?！?/p>

常武帶著孤雪三拐兩拐，拐出了大街，進(jìn)了一條巷子。孤雪狐疑道：“常武叔，這是什么地方？你不是說要去給翠花媽媽和芽兒姐姐扯布么？怎么來到這么偏僻的地方？“

常武說道：”這你就有所不知啦。孤雪，你可知道有句話叫做‘酒好不怕巷子深’，布好啦，也不怕位置偏僻是不是？你看，我們這說著呢，就到地兒啦。就是這里頭，‘老二綢緞莊’，這里的布匹是整個縣城里最好的?！?/p>

孤雪有些茫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常武叔，你知道的真多。”

常武別有深意地說道：“這有什么，丫頭，你以后也會知道很多的。”說完，他就帶著孤雪走進(jìn)綢緞莊里。

綢緞莊雖然地處偏僻小巷，可是店里卻有很多匹絢爛好看的綢緞和布匹，只是一個顧客也沒有。

有個賣布的黑胡子正坐在柜臺前打瞌睡。常武喊了他一聲：“老劉，二爺呢？我買布！”那黑胡子睡著渾渾噩噩的，被常武吵醒，心里頭不爽利，嘴巴里不干不凈罵了一句。他對著常武嚷嚷道：“你又來做什么？上次的不是給了你銀子么？”

“上回的是上回的，這次是這次，怎么能混為一談？你最好別在這里和我打牙祭啦，我找二爺，若是耽誤了二爺?shù)氖聝?，仔?xì)你的皮?！背Ｎ湔f這話的時候，很是神氣。那黑胡子見他說的中氣十足，倒是也有些信了，于是說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叫二爺出來，要是你再搞什么鬼來騙銀子，我看這回該是你仔細(xì)你的皮?！焙诤诱f完，就走進(jìn)店里去了。

過了一小會兒，就有一個錦衣華服的人走了出來，黑胡子在他后面跟著，頭也不敢抬，與方才的趾高氣揚(yáng)完全不同。

常武見了那人，忙彎著腰湊了過去，喚道：“二爺。”

那個人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白了常武一眼，說道：“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常武常瘦子。你說，你今個兒來，又要打什么鬼主意哪？”

常武忙陪笑道：“我怎么敢打二爺?shù)闹饕饽?。我這回來，真是有事。二爺，這個是我......我妹子，叫孤雪，你看怎么樣？我聽說你這里要找一批雛妓......”他說到這里，看了孤雪一眼，打住不說。孤雪年紀(jì)還小，涉世未深，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那個二爺抬起眼皮，盯著孤雪看了一會兒。孤雪好奇，也就看他。不知道為什么，孤雪總是覺得那個人看自己的眼光很奇怪，是很不友好的，就好像在看貨物一般的感覺。孤雪覺得心里有些怪怪的，就揪了常武的衣襟道：“常武叔，你的布扯好了么？扯好了我們就走吧?！?/p>

常武說道：“馬上就好啦，孤雪，你先一邊兒玩去，我和二爺談點(diǎn)事兒。你小孩子不懂的。”

那個二爺名叫馬二，就是這家店的老板。這間店做的是掛羊頭賣狗肉的生意，面上是賣布匹，實(shí)際上做的是販賣人口的勾當(dāng)。馬二對黑胡子說道：“黑子，你帶著這小姑娘去一旁坐著玩兒，我和常武商量點(diǎn)事兒。拿一些瓜子糕點(diǎn)給小姑娘吃。”黑胡子答應(yīng)著，就對孤雪說道：“來這邊吧?！惫卵┬睦锏胗浿鵂敔?shù)牟?，一百個不愿意，可是卻也沒有法子，只得坐到一邊去吃東西。

常武見孤雪多半聽不清楚他們說話了，又湊在馬二面前，問道：“二爺，你看這貨物如何？”

馬二嫌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嘴巴里味道嗆人呢。妞兒是不錯，只是太嫩了點(diǎn)，賺不了錢，你還是自個兒領(lǐng)回去吧。”

常武有些急了，忙說道：“雖然是嫩，但卻是好貨色。等養(yǎng)個兩三年出來，那還不是做頭牌的料子？”

馬二搖搖頭，不再說話。常武看他神色，已經(jīng)明白，他不是不要孤雪，只是想著壓價(jià)。便說道：“既然二爺這么不稀罕，這人我就領(lǐng)回去好啦?！闭f完，就打算走到另外一邊去喊孤雪。

馬二啐了他一口，說道：“你少和我來這套，出個價(jià)吧。”

“三十兩！”常武說道。他之前和翠花說的，原是騙翠花的。

常武搖搖頭，說道：“既是如此，你領(lǐng)回去吧。不值這個價(jià)?！?/p>

“這個......你給多少錢？差不多我就賣啦?！背Ｎ湟ба勒f道。

“十兩?！瘪R二伸出一個指頭。

常武哭喪著臉說道：“二爺，你看，這價(jià)也太低了吧。別說是個活生生的人，就是一頭豬，也值二兩銀子哪?！?/p>

馬二笑了笑，說道：“好，看在你常武是我老主顧的份兒上，我就給你十五兩。要是你不賣的話，我們就什么都不必說啦。你領(lǐng)個大點(diǎn)的來，我還能給你三十兩，這么一個小丫頭，養(yǎng)大還不定要花多少錢呢?！?/p>

常武狠了狠心，說道：“罷了，既然二爺說十五兩，那就十五兩吧?！瘪R二點(diǎn)點(diǎn)頭，吆喝道：“黑子，你去后面取十五兩銀子給常武，打發(fā)他走吧?！焙诤哟饝?yīng)著，不一會兒就取了銀兩來，放到常武手上。

常武忙說道：“謝謝二爺，謝謝胡子兄弟。那我就先走啦?！?/p>

他走到孤雪面前，說道：“孤雪，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出去幫二爺辦點(diǎn)事情，馬上就回來。你可千萬別走啦，一定在這里等著我。我辦完事兒，順道給你爺爺抓了藥，我們就家去。”

孤雪很不情愿地說道：“常武叔，那你什么時候來？”

常武笑著說道：“很快就回來啦，孤雪，你在縣城里不認(rèn)識路，可別亂走走丟啦。我去去就來?！闭f完，他轉(zhuǎn)身走出布店，孤雪只得坐在凳子上等她。

孤雪從半上午開始等，一直等到正午，太陽光直直射到布店里，刺得人眼睛生疼。孤雪急得坐不住了，就在布店里走來走去。黑胡子在一旁看著她，什么也不說。馬二仍舊早就進(jìn)內(nèi)堂去了。

孤雪有些等不急了，就問黑胡子道：“叔叔，為什么我常武叔他還不來？”

黑胡子瞪了她一眼，說道：“你說把你賣了的那個人販子常武？他剛才已經(jīng)把你賣啦，他還來做什么？”黑胡子說的不以為意，孤雪卻是嚇了一大跳。她臉色發(fā)白，問道：“你......你.....你時說什么？常武叔把我賣啦？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帶我來縣城抓藥的，怎么可能會把我賣啦，我又不是他家的孩子、、、、、”孤雪越說越激動，說道后來，哇哇大哭了起來。

黑胡子有些不耐煩地看了孤雪一眼，說道：“你是不是他家的孩子，我怎么知道？只是他把你賣啦，這卻是事實(shí)，賣了十五兩銀子。你沒見到方才他已經(jīng)拿錢走人了么？你要是再敢在這里哭哭啼啼的，我把你丟到后院的蛇坑里喂狼。我們這里后院有一個蛇坑，里面養(yǎng)了幾十條大蛇，要是哪一回買來的孩子不聽話，就會被丟到里面去。丟進(jìn)去一會兒，就會被毒蛇啃的只剩下骨頭啦?！?/p>

人販子對人，確實(shí)很殘忍，只是黑胡子說的那個蛇坑，卻是沒有的。他厭煩孤雪哭哭啼啼的，就故意說了來嚇唬孤雪。果然，他說了后，孤雪就被嚇的不敢說話，更不敢哭鬧了。

孤雪眼淚汪汪的坐在店里，黑胡子就在她旁邊監(jiān)視著她。孤雪看著門外偶爾經(jīng)過的一兩個人，想想仍舊躺在床上的爺爺，心里覺得很害怕很害怕，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她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