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的女牢頭聽到綠衣女子的言語，立刻臉上堆起燦爛笑容，客氣恭敬甚至卑微地說道：“何小姐有什么話盡管與她們說，我這就去外面看守牢門。一會何小姐如果要出這囚牢，只需要順著剛才我們過來的過道走回去就可以，那我就不打擾何小姐了。”

說著，牢頭轉過身，正巧看到咧嘴傻笑的女人，便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對面囚籠中的那個女人。那女人癡癡笑著，眼神目光呆滯，不知道原本就是傻子還是到了囚牢之后才變得如此。

孤雪心中不忍，又擔心以后自己也會變成這個樣子。若真如此，或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突然，那女牢頭不知道從身上什么地方摸過一根黑色鞭子，對著對面的囚籠甩動了一下，鞭子打在鐵欄桿上面發出巨大的響聲。那名披頭散發的女犯人仿佛看到了吃人惡鬼，提著嗓子尖叫一聲，哆嗦著身體往墻角之中快速爬了過去。而那女牢頭見到如此，竟然開口哈哈大笑了幾聲，仿佛這樣虐待女犯人她心中很舒坦。

等那女牢頭漸行遠去，孤雪才回過神來，她發現站在身邊的岑七娘神情有些不對勁。岑七娘的目光，落在這名剛剛出現的綠衣女子身上，雙手緊緊握在鐵欄桿上面，身體似是在微微的顫抖著。

“媽媽，你認識這位姑娘嗎？”孤雪疑惑地開口問道。

她也覺得綠衣女子面熟，卻總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賤人！”岑七娘吐出一口唾沫，惡狠狠地說道，眼中閃著兇光，好像綠衣女子與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媽媽，你怎么了？”孤雪面色有些難堪地扶著岑七娘的身子，口中急聲說道。

可是，令她意外的是，那綠衣女子聽到岑七娘的惡語，竟然不怒反笑。她嘴角翹起，在原地跺了幾步金蓮小腳，身段款款柔若無骨，一陣香風彌漫于四周空氣之中。只是這香氣與那牢房中原本的霉氣混合于一起之后，香氣也變得怪異難以嗅聞。

綠衣女子笑了幾聲，輕輕拍著手掌中的暖手包，朱唇中貝齒張合說道：“罵得好，罵得真好！岑七娘，你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當初風光八面升平樓的老板娘，此時卻只能在這烏煙瘴氣的囚籠中度日。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或許明天之后，你連這牢籠內也無法繼續待下去。”

綠衣女子雖然口中說著岑七娘，目光卻留在孤雪身上，眼神中一種難以琢磨的情緒流露出來。孤雪看到這眼神，心中猶如巨石撞擊，‘咯噔’劇烈跳了一下，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再次沿著全身血液彌漫開來。

“孤雪，你沒見過她吧？這個小賤人就是碧玉樓的三大紅牌之一，在三大紅牌中排名第三的‘雨夜百合’。哼哼，還‘雨夜百合’，你看這小賤人那對狐貍眼。今天我們升平樓發生的事情，與這小賤人也脫離不了干系。”岑七娘見過綠衣女子，知道綠衣女子就是碧玉樓的三大紅牌中排名第三的雨夜百合。

此時仇人見面，自然沒有好言語相對。若不是有鐵欄桿擋住，恐怕岑七娘要上前抓爛綠衣女子那張惹人厭的粉紅臉頰。

“岑七娘，你說得沒錯，我今天就清清楚楚把升平樓發生的一切緣由告訴你。升平樓今天的所有災禍都是媽媽還有知府大人設計好的，人證物證俱在，你們想賴也賴不掉。等明日過堂的時候就叫你們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咯咯……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現在的升平樓已經不復存在，變成一堆飛灰了吧！”綠衣女子冷笑連連，尖酸刻薄的語言分毫不差傳進孤雪和岑七娘兩人的耳朵之內，這聲音里從滿得意與暢快……

孤雪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她想起來一個人，小時候的一個人。孤雪仔細將那個人的影子與現在的綠衣女子小心比較，發現很多地方都是一模一樣。

岑七娘聽到升平樓已經成為一堆灰燼，雖然心中早有預料，可也心如刀絞。她身體晃了兩下，似是要站立不穩。孤雪連忙扶住岑七娘的身子，目光復雜看著綠衣女子，而那綠衣女子也眼中爍爍有光盯著孤雪。

“你……你是芽兒？”孤雪終于吐出這幾個字，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緒上涌。看著綠衣女子一直掛在嘴角的冷笑，往事一幕幕又涌上孤雪的心頭。她想起自己的爺爺，想起以往那些快樂時光，只是這些快樂自從芽兒還有芽兒她娘來到之后一切都變了樣子。孤雪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芽兒，讓芽兒一直那么恨自己。

“爺爺……”孤雪心中深深地吶喊了一聲，她抑制住眼角的淚水，她對自己說，孤雪要堅強，再堅強一點。

“哼，莫孤雪，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這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孩子。我可從來不曾忘記過你，你看，我來到金陵之后，時常惦記著你。終于，還是找到了你。看你那嬌柔可憐的模樣，我若是男人，保管也要被你迷得死去活來呢。咯咯咯……”綠衣女子臉皮微微抽動了一下，只是冷笑卻并沒有隨之消失，她好像自嘲似的吐出一口氣，冷眼望著牢籠中的孤雪。孤雪一襲蘇繡紅紋衫，在這冬日潮濕的地牢之中，一股涼氣上涌從腳底傳到心房。

“芽兒，你怎么會來金陵？爺爺呢？爺爺他還活著嗎？”孤雪不理會芽兒尖酸刻薄的語言，直問起爺爺的事情。

此時的芽兒臉上那道疤痕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也是一張滑嫩光潔的鴨蛋臉龐。只是這臉龐上，一股陰暗的氣息煙霧若有若無的籠罩其上。

“爺爺？你說那個渡船的老頭？哦，自從你離開之后，那個老頭不久就一命嗚呼了。還是我和娘親一起將他埋了呢。你若是想見她，恐怕得下到地獄十八層去吧！也是，等明日過堂之后，你也就能很快見到那個老頭了！你們祖孫相見，也真是可喜可賀，我雨夜百合現在就祝福你們祖孫早日重逢。”芽兒表情連續變幻，眼神冷冽，這些年來，好像她對孤雪的恨仍然沒有絲毫減弱。她看著孤雪，恨不得孤雪立刻死在自己面前。

孤雪心酸難耐，她早已經料想到爺爺已經離開人世。雖然想要抑制住清淚流淌，可哪里能阻攔得了，一時間，便哭成一個淚人兒。

“下到地獄？你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就不怕自己以后進了地獄遭那油煎割舌的酷刑么？呵呵，年紀不大，壞事卻沒少做吧？或許你已經想好了以后的打算，到了地獄也要陪那閻羅王賣弄風騷？”岑七娘突然大聲說道，雙目中兇光畢露看著雨夜百合。

地牢中本就空曠陰森，她的聲音竟然久久盤旋不散。對面那名女犯人，縮著身子在角落里瑟瑟發抖。聽到岑七娘的話，綠衣女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輕輕的咬動著嘴唇，似是要反駁。可是過了好一會，卻沒能說出什么話來。

“你現在雖然是碧玉樓的紅牌之一，卻是排在第三位。恐怕以你的心思，不會滿足于此吧？碧玉樓的紅牌中排名第一第二的，也不是省油的燈好惹的主。你若是想往上爬騎到她們的頭上，恐怕也是千難萬難。”岑七娘突然話鋒一轉，將事情說到了碧玉樓。孤雪也止住哭泣，她知道岑七娘見多識廣，在風月場那么多年，她對人心的揣摩比一般人更精確。

岑七娘說得很對，芽兒本就不是一個甘于寄人籬下的主。可是，她到碧玉樓這么長時間以來，經過千難萬難的努力，這才有了今天地位，若是想要繼續往上爬，恐怕也沒那么容易。等上面兩位姑娘變老退位，那豈不是自己也會容顏變老失去依仗？

她聽到岑七娘說出這些話，也不出言打岔，任由她說下去，她倒是想聽聽岑七娘能說出些個什么來。

岑七娘目光流轉，停頓片刻，清了清嗓子。地牢中燈光昏暗，將三人的影子映射在一面淡黃色的土石墻壁上，更顯得清冷蕭瑟。

“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被金鳳凰那個老賤人更加看重，你想聽還是不想聽？哼哼，在升平樓那么多年，我的手段可沒有用完用盡。若是你將來想要掌控碧玉樓，以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可是不行。”岑七娘冷眼望著不遠處的芽兒，胸中提起氣來擺開架勢。

“哼，你憑什么會幫我？”芽兒聽到岑七娘的話語，先是面上歡喜，可是轉念卻又冰冷下來從鼻孔中‘哼’出一個音，她不相信岑七娘會那么好心幫她。

“咯咯咯，你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不會無緣無故幫你！哼，小賤人，我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幫你，我幫你，是希望你為我辦一件事情。”岑七娘知道芽兒心思，所以她目光轉動之間，便開口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