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清脆的鬧鈴聲響起。現在是北京時間,六點整。
“汪!”最先起床的是就是我們最可愛的長耳朵白狗,小貝。只見它從沙發檐上爬起來,先是儀態萬千地打了一個哈欠,然后儀態萬千地去盥洗室洗臉漱口,再然后儀態萬千地慢吞吞地踱到冰箱前面,動作靈活熟練地打開冰箱門。話說小貝儀態萬千地叼出一袋牛奶正要儀態萬千地享用,突然儀態萬千地聽到——作者被一磚頭拍飛——沙發上有身體翻轉的聲音。說時遲那時快,白狗小貝立即不再儀態萬千地以火箭發射般的速度將牛奶藏進了冰箱下面。
“小貝——”夏小姐的聲音遠遠傳來。小貝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牛奶,大步向沙發跑去。
夏小姐本名夏邊,不過夏自己很不喜歡這個名字,曾威脅小貝不許直呼她的姓名。小貝真的很想說我這么一只只會汪汪叫的狗要怎樣直呼你的姓名,結果夏用拳頭告訴它我能在你的眼神里看出你對我的稱呼。罷了,小貝想,人類的思想很難捉摸的。
費力地把拖鞋拖到沙發前,又叼走夏昨天換下的臟衣服,小貝不禁哀嘆自己怎會攤上這樣懶惰的主人——誰見過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天天窩在家里,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給家里身長不足一米的白狗去做?(作者:小貝啊,這跟身長和顏色沒有關系的)不說洗衣服,疊被子,刷碗這些簡單的工作(簡單?)就連做飯居然也不肯自己動手,你要一只狗怎么去持鏟刀,掌火候?
鑒于以上原因,導致夏家廚房里出現頻率最高的一種食物是:
——泡面。
不過好日子總是不會長久的。自從某個古里古怪的家伙住進來后,小貝就不敢再用泡面充數了。
那個怪人長了一雙比墨水還要黑的眼睛,比牛奶還要白皙的皮膚,有著比冰箱還要冷的目光,比烏云還要暗沉的臉色。他所走過的每一寸土地,彷佛都凝結了一層冰;他所經手的每一件物品,似乎都染上了一股血腥之氣。
這是個不能反抗的家伙,除非你想被做成狗肉火鍋。小貝對某個從浴缸里鉆出來的名叫望北的人下了這樣的定義。在這么一個可怕的家伙的監督下,吃泡面這樣消極怠工的事自然是不可能再發生了。而夏某做飯雖然手藝尚可,但她經常把鹽罐和糖罐的位置搞錯,以至于菜的味道千奇百怪。終于有一天在望北繼嚼完加糖荷包蛋加花椒面荷包蛋又領略到了加洗衣粉荷包蛋的滋味時掀翻了整張桌子后,小貝不得不親力親為,擔負起了夏家的廚師一職。
給夏弄好洗臉水后,小貝就顛顛地趕向廚房炒起了雞蛋,炒完了雞蛋切面包,切完面包洗青菜。一切打理完畢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了。小貝剛想休息一會兒,夏卻提著里面裝有錢和紙條的小籃子走了過來。
拐彎抹角說了半天,小貝終于明白了夏某話里的含義,原來是要它下樓去買牙刷!
望北那家伙又在刷牙時把牙刷咬斷了。
對于一只沒有吃早飯的狗而言,上下五樓真是件繁瑣的工作。而等小貝買完了牙刷牙膏和一瓶夏丫頭特地交代的薄荷味的沐浴露后挎著沉甸甸的小筐好不容易爬回五樓時,門卻怎么也敲不開了。
因為夏那個絲毫不知道對狗負責的丫頭已經匆匆地跑去趕公車上課去了。
用爪子拍門,望北是不可能聽見的。小貝只好瘋狂地用頭砸門,幾乎把左鄰右舍都敲出來一遍之后,小貝才被望北揪著后頸的毛扔進了屋子里。
把買的東西整齊地擺到洗手間的臺子上,小貝徑直奔向餐桌,卻只看見空蕩蕩的桌面。思索了一下之后,小貝又跑向冰箱,用爪子夠了半天才把早上藏在冰箱下面的牛奶夠出來,剛要大快朵頤一番,突然一只手從它的頭上伸了過去,輕飄飄地抓起牛奶。小貝憤怒地揚起頭,卻在看到望北光潔的下顎后立即噤聲。
那袋牛奶在被望北研究了一會包裝袋構造之后,粗暴地直接撕成了兩半。小貝眼睜睜地看著那香甜的白色液體流了滿地,而始作俑者則事不關己地擦擦手,轉身走了。
再去開冰箱,里面幾乎已經空了。剩下的只有雞蛋殼,空果汁瓶,兩個干巴巴的小破蘋果,一盒叫做“巧克力”的苦味藥,以及……
一桶牛肉罐頭。
罐頭!小貝最喜歡吃罐頭了!可是夏總是把罐頭刀藏得嚴嚴的。
如果能求望北幫忙……
在冷血惡魔的威懾力下和食物的誘惑下,小貝遲疑了很久,最終還是臣服于肚子大人的石榴裙下。他會體諒一只狗的,小貝這樣想到,于是便拖著牛肉罐頭跑進了原來姓夏現在姓望的小臥室里。
望北正在喝一瓶腥氣很濃的紅色果汁。看見小貝進來,不耐地蹙起了眉頭。
如果放任何一個女生進這里來,恐怕都會立即迷醉在望北不經意流露出的糅雜了冷漠與優雅的非凡氣質中。可惜小貝是只狗,夏也是個異乎常人的不解風情的家伙,白白糟蹋了絕世美男的萬種風姿。
卻說小貝拼命地晃頭擺爪,表現出懇求望北為它打開牛肉罐頭的強烈愿望。望北終于接過了牛肉罐頭,輕松地用一根手指在罐頭蓋上畫出了一個圓洞,拈出一張鐵片來。濃郁的牛肉香味立即飄散在空氣中。
小貝本想撲向罐頭,被望北冷冷的眼神嚇得縮回了爪子。望北自己把牛肉罐頭吃了個干凈,吃完后將空盒扔給小貝,淡淡地說:
“扔掉。”
小貝悻悻地扔掉了連點湯水都沒剩的牛肉罐頭,灰溜溜地跑回了廚房。
餓了一個上午,終于捱到了中午。小貝蹲在門口,眼巴巴地等著門開,渴望著夏能帶一大塑料袋的食物推門進來。結果一直等到時針過了十二點,夏也沒回來。客廳里卻響起了電話鈴聲。
“在學校吃?”小貝聽到望北不帶任何感情的冷漠聲音,“朋友請客?知道了。”
今天夏不回來吃飯了?那么……
難道今天中午的食物來源,要由望北負責?
天天天啊!!!!!!!
小貝不禁雙爪抱頭痛苦地趴到了地上。還沒等它哀嘆完,望北已經扔掉電話筒走了出來。他冷冰冰地低頭看了小貝一眼,徑直從小貝的身上邁了過去,大步走到窗邊,手指輕輕一擺,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就唰地開了。凜冽的風立即從窗外直撲而入,吹得小貝身上的毛齊刷刷向后翻了一排。
望北雙手在窗欞上一按,身體靈活地翻出了窗外,翻出去后還不忘順手關上了玻璃窗。
對于這種情況早已見怪不怪的小貝哀嘆一聲,跑到廚房翻找菜刀去了。
大約十五分鐘以后,小貝聽到有重物擲到地上的聲音,很快,望北出現在廚房門口,手里提著一只還在蹬著腿的山羊。
“把它做成拴羊肉,就是前天吃的那個。”望北淡淡地道。
拴羊肉……是涮羊肉好不好?小貝在心里抱怨著,況且你拖了只活羊來讓一條身長不足一米的白狗來做涮羊肉,是不是太扯了點兒?(作者:小貝啊,這真的跟身長和顏色沒有關系的。)
雙方用眼神對峙了半天,小貝終于成功地讓望北意識到在沒有夏在的情況下單憑自己是不可能做出涮羊肉火鍋的,于是望北一掌拍死了山羊,連皮帶肉撕下一條腿扔給了小貝。
“弄熟它。”望北說完就大步流星地走向客廳,很快,小貝聽到了開電視的聲音。
這家伙又在看恐怖電影了,小貝真的搞不明白他怎么能一邊胃口大開地吃著蘋果,一邊去看那些它和夏連瞅一眼畫面,都會惡心得直到把胃里的東西嘔光為止的血腥電影。
現在,小貝發愁的是這么樣一條比它身體還長的,帶著毛和蹄子的大羊腿要怎么樣才能弄熟。最后它實在是沒辦法,只好拖著羊腿又跑到望北面前,眼睛閃著星星,可憐巴巴地瞅著望北。
望北的臉蒙上了一層陰云。他斜瞟了小貝一眼,抓過羊腿,張口就朝羊腿噴出一股火焰。
小貝嚇傻了,眼睜睜地看著那通紅的炙炎包裹住了整只羊腿,余下的則向窗簾舔舐而去。
起,起火了!小貝慌了神,汪往地大叫大跳起來,望北皺皺眉,扔掉手里的羊腿,猛吸一口氣,口里又噴出一股水柱,澆滅了剛要起勢的火焰。
小貝看看地上的羊腿,羊腿外面已經完全燒焦了,里面還鮮紅鮮紅的;小貝又抬頭看看客廳,窗簾被燒了一大半,頹廢地耷拉著,窗臺上的花兒也折了好幾片葉子。客廳地上則到處是水漬,靠近窗臺的布沙發已經完全濕透了,還在往地板上滴滴答答地滴著水珠。
那只羊腿的最后分配情況是:外面燒焦部分歸了小貝,里面生肉部分歸了望北。
傍晚。
橙黃色的夕陽戀戀不舍地消失在高聳的大廈后面。在學校辛苦地睡了一天覺的夏終于放學歸來了。
夏一進門,就感覺到異于尋常的詭異氣息。
今天實在是安靜得過分。
首先,望北沒有在臥室里研究她的日記本。(這是小望的怪癖,喜歡撬開鎖明目張膽地看別人的日記,不寫都不行。夏必須在晚上寫完日記,鎖上,然后交給他撬開看。)
其次,小貝沒有跑過來翻她的書包找好吃的東西。
那兩個家伙干嘛去了?
夏疑惑著到處搜看著,首先在廚房發現了正在和電磁爐和面粉奮斗的望北。望北看見她進來,當即扔了鍋鏟,淡淡地說了一句我餓了,就轉身向洗手間走去。緊接著,夏聽到了一陣擠東西的呲呲聲,再然后就響起望北砸東西的聲音。
這家伙又拿牙膏洗手了。夏無奈地搖搖頭,從包里取出在便利店買好的食材,正要加熱,廚房的柜子底下突然鉆出一個灰不溜秋的東西。那東西剛一鉆出來,就朝夏的食材撲去。只見它手爪麻利地撕開塑料袋,就不管不顧地大吃起來。
居然是小貝!夏大吃一驚,它怎么會搞成這副德行?沒等夏開口,小貝已經吃光了一袋醬牛肉,轉身又鉆回了柜子底下。
“小貝?”夏還在驚訝,望北卻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帶著滿手的牙膏味兒拿走了剩下的食物,然后用手一指客廳,轉身回臥室去了。
夏遲疑著向客廳走去。小貝努力地把身體藏進柜子底下的最里邊,用雙爪緊緊捂住耳朵。果不其然,夏的怒吼聲很快就響了起來。
看來今天又要在柜子底下睡了。幸好我有事先準備。
躲在黑洞洞的櫥柜底下的某狗樂滋滋地用爪子鋪開一條小毛毯,將整個身體蜷了上去。在廚房外夏某的暴跳如雷中,美美地睡起覺來。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