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老巫婆低聲嘟呶了一句，棕黃色的眼珠帶著不悅的神情戒備而又興奮地掃視著我們。

“男人，不要。”老巫婆尖銳的眼神從星冕身上移開來，轉換到了我身上。她的目光就像一柄銳利的小刀，彷佛要把我的身體肢解開來。

“頭發……眼睛……鼻子……嘴……”老巫婆的目光從我臉上掃過一圈，微微搖了搖頭，又看向下面，嘴里喃喃道，“胳膊……胸……小腹……腿……腳……”

……這廝在嘮叨些什么呢？

我悄悄踮起腳尖，凝神望向那個巨型坩堝，只見里面盛滿了怪異的綠色液體，在液體中浸泡著無數分解的肢體。有已經被煮攪得略微變形的人的手臂，腿腳和頭顱，還有其它一些亂七八糟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的東西。老巫婆見我在看她的寶貝坩堝，趕忙回頭審視我是否用眼神偷了她鍋里的東西，并從懷里抓出一把蜘蛛扔了進去，坩堝里立即冒出一股綠煙，令人驚異的是，那綠煙隱隱約約彷佛凝出了一個女人的模樣。剛開始還只有一個模糊的臉孔，隨著老巫婆的念咒聲，又凝出了脖子，上身和兩條修長的腿。最后，空中的綠煙凝成了一個完整的女人，形態惟妙惟肖，彷佛不是虛態的煙霧，而是一整塊用綠水晶雕琢出來的妙人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個美人沒有鼻子。

“還少一個鼻子……鼻子……”老巫婆哆哆嗦嗦地轉頭看向我，象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心一般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

“雖然丑了點兒，也可以勉強湊數，就是她吧。”

……勉強湊數是什么意思？

我還在迷糊，老巫婆卻已陰沉沉地對我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稀稀疏疏嵌著幾顆黃牙的灰紅色的牙床。

“小丫頭，把你的鼻子給我，我就饒你們一命。否則，我可就要用你們來喂我的寶寶們了！”

鼻子……搞半天她下那么大的決心是為了用我的鼻子煉藥水！我的鼻子就那么難看嗎！

暗念一句“地球是方的”，我的眼睛瞬間變為了可以夜視的碧瞳。我讓星冕上前去對付老巫婆，自己則在后面抓緊時間翻起了醒事本。

蘿絲·卡里姆達，來自路蘭慕斯的黑袍禁婆女巫。因其面目丑陋故學習了利用美貌女子肢體煉制出變形藥水的禁之煉金巫術。在影之域為害過甚，遭到神官和白袍法師圍攻，受傷后逃入黃昏森林，自此定居于此地。特長：咒術，煉金術，隱形術。弱點：怕光，怕被銳利的武器刺入心臟。

廢話，誰不怕被銳利的武器刺入心臟?巫婆又不是鋼筋鐵骨的葫蘆娃。不過怕光的話……

我揚起變為超大型狼眼手電筒的右手，將一束白光準確無誤地打到巫婆臉上。巫婆先是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睛，然后在原地暴跳三尺破口大罵。額，她怎么沒像故事書里寫的那樣如被火烤過的蠟油一樣簌簌融化，或者身體彷佛被澆了強硫酸一般腐蝕起水泡？

“我最討厭光了，臭丫頭！把它拿開！”老巫婆哇啦哇啦大叫起來，我這才明白醒事本所說的害怕，就是指她討厭光。汗了，這本怎么這么招人厭！一天天的除了跟我講命運命運你不能違抗命運，再就是在我遇到困難時含糊其辭，真不知道羅耶當初是怎么想的！

那老巫婆不知從哪兒放出一群嘶嘶吐著芯子的花色毒蛇，團團圍住了星冕。唉，拖住主力，想把我這個柔弱的小姑娘就地正法嗎？多么邪惡的巫婆啊，看來童話故事也都是以現實為基礎的。巫婆這種東西在西方童話故事里較為常見，大多以鷹鉤鼻的老太婆的形象出現，身上披著一件黑色斗篷，相貌奇丑無比，喜歡喃喃自語，在大鍋煮著蜥蜴、蝙蝠、蜘蛛、毒蛇等食材，熬制成濃稠的湯藥。而我眼前這位，除了沒披斗篷（大概是沒錢買吧），在鍋里煮的是人的肢體這兩點與書里略有出入外，別的都是基本吻合的嘛！

書，總是現實的縮影啊。

而話說回來，我自己現在不也是在一本書里嗎？

書跟現實，有什么區別？也許我們所在的世界，也是另外的一本書。都說人生無定律，又焉知我們不是書外人眼中的戲子，無知無覺地走著那一條條早已經被畫好的脈絡？

世界是什么？我們又是什么？這世間的一切，是人定，還是天定？

腦袋一陣暈眩，我沒辦法再去考慮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對面的巫婆已經念起了咒語，而打死了花色毒蛇星冕又被一群蝎子和蜈蚣圍得嚴嚴實實。

與那幫惡心的東西對抗，星冕真的很可憐啊。

計算了一下自己的變身次數和時間，我發現自己在五分鐘內只有一次變形機會。怎么利用這個機會呢，變出翅膀逃走？不行，那個巫婆有飛天掃帚的。那么變成土撥鼠鉆入地下逃跑？可是星冕要怎么辦？

有了！我可以將身體變為魔法吸收的奇異體質啊！

“海馬的親戚是海豹！”隨著我一聲大喝，身體內部迅速滲出點點熒光，從上到下將我牢牢包裹住。這時候星冕在那頭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好像是哪兒被蝎子咬了一口。該死的家伙，打斗中居然還敢跑神！

巫婆的咒語這時已經念完了，她對準我猛然伸出右手食指，一束綠色的怪光直射而來。

“樓古達變形！”巫婆在綠光擊中我的剎那得意洋洋地喊道。我也笑了，我挺直胸膛接受了那束光，然后毫發無傷彬彬有禮地沖她行了個紳士禮。

“不要這么客氣，女士。”我深沉地道，“把你最厲害的咒法都放出來吧！請記得千萬不要對我留情哦！”

巫婆被氣得臉上青筋直爆，本來褶就多的臉現在又增添了不少皺紋。（罪過啊。）她開始大肆沖我扔起各種各樣的古怪咒語來，我虛心地全部接收。最后巫婆終于念不動了，一臉疲憊地對我說：“我不要你的鼻子了，你走吧，你們快點離開我這里！”她說完還心疼地收回她的毒蟲們，滿臉兇相地趕我們離開。

走出老遠后，星冕想起他的亞嵐獸還落在了老巫婆那邊。趕回去找的時候發現它正在被巫婆用骨頭追著打，原因是它把老巫婆的毒蛇尸體吃掉了好幾條。

帶走小點點的時候，我聽到老巫婆在后面叨咕了這樣一句話：

“三個怪物。”

怪物？唉，無奈，到底誰才是怪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