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在無盡城待的時間并不長,與貝斯、阿萊娜等人更是在這段時間里才熟悉的。每一個和綠蘿接觸過的人都會喜歡上這個女人,溫婉、恬靜、與世無爭,似乎永遠(yuǎn)不會生氣,不會發(fā)火。她說起話來總是帶著恬靜的微笑,做任何事情都仔細(xì)、認(rèn)真。因此,很多人都背地稱呼綠蘿是一個天使一樣的女人。
而現(xiàn)在,天使在發(fā)怒。
沈莫冒著生命危險救了青雪的命,卻被她推下了沙橇險些喪了自己的性命。而現(xiàn)在,青雪居然還這副嘴臉,她的所作所為終于讓綠蘿不能容忍。
“你給我,滾開!”綠蘿怒目圓睜,瞪著青雪低聲喝叱。
她的聲音并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充斥著力量。在她怒叱的時候,一股無形的氣勢瞬間散開,連地上的矮草都無風(fēng)自動。
青雪駭然震驚在原地,不遠(yuǎn)處的珍珠鳥突然靜止下來動也不動地看著綠蘿,旁邊的其他人在同一時間感到了一股窒息的壓抑。稍遠(yuǎn)一點的貝斯、阿萊娜等人近乎條件反射的同時跳起來,警惕地看過來。
沈莫驚訝地看著綠蘿,沒想到她發(fā)起怒來竟然如此可怕。
綠蘿自己說出這話也怔在原地,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一時間,四周靜的出奇。
隨后,綠蘿回過神。她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小心翼翼地處理著沈莫的傷口。
那壓抑的感覺則瞬間消失,眾人開始恢復(fù)過來,他們都驚訝地盯著綠蘿。而貝斯等人則互相對視一眼,卻始終沒有說什么。這邊,青雪是真的被嚇到了。她胸脯起伏著緩緩后退,眼神里充滿了畏懼的神色。不遠(yuǎn)處的珍珠鳥則恢復(fù)了常態(tài),蹲在草叢里自顧自地玩耍。
這場“驚變”的小插曲,讓本就沉默的氣氛更加沉寂。
在休息十幾分鐘后,貝斯開始招呼眾人集合。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疲憊之色,大多無精打采,看貝斯的眼神也都有些不自然。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關(guān)于極夜、吳晏的事情,我很遺憾?!必愃箛@口氣,沉重地對眾人說,“作為隊長,我讓你們失望了?!?/p>
“我們也有責(zé)任?!卑⑷R娜平靜的站出來,和貝斯站在一起。理查德和云雀也走到他們身旁,看著隊里那些人。
眾人心里清楚其實不能怪貝斯,也不能怪任何人,當(dāng)時的情況停下沙橇所有人都會死。但是極夜死的又實在太凄慘,以至于后來吳晏的死,都給眾人心里帶來難以磨滅的陰影。很多人垂著頭,默默不語。
此時反倒是羅摩爾叼著煙走出人群,他拍了拍貝斯的肩膀,對貝斯也對眾人說,“兄弟,你做的沒錯!我曾經(jīng)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那時候,我選擇的剛好和你相反。我?guī)еO碌娜巳ゾ任覂蓚€不可能生還的兄弟,還想著實在不行就替他們報仇,也算對得起他們了。”
貝斯看著羅摩爾滄桑的臉,他平靜的眼神里帶著深邃。旁人也抬起頭,看著這個老軍人,聽著他的講述。
“當(dāng)時我們面對的是鬼蟹,巨大而兇猛的玩意。但是它跟那些螞蟻比起來,簡直就算不得什么。即使如此,我們還是敗得一塌涂地。那兩個沒救回來,我剩下的弟兄也都送了命。其實過后我一直在想,我當(dāng)時為什么那樣做?是為了所謂的情義,還是為了我們活著的人心里不那么愧疚?我常常想起他們的臉,年輕的、年長的,我在想如果我當(dāng)時不理會那兩個人的情義,或許我現(xiàn)在會多幾個兄弟。而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p>
貝斯驚訝地看著羅摩爾,這男人的眼神帶著些許的悲戚。
“我后悔過,自責(zé)過?!绷_摩爾挽起袖子,小臂上有刀刻的疤痕,是十幾個名字。“我常常想,如果我當(dāng)時狠狠心不去管那兩個兄弟,我是不是就能讓更多的兄弟活下來,還是會讓所有人背負(fù)著對那兩個人的愧疚而郁郁寡歡?說實話,作為隊員我也許不贊同你當(dāng)時的作法,但作為曾經(jīng)的指揮員,你當(dāng)時做的,真的是對的!”
說完,羅摩爾重重拍打著貝斯的肩膀,然后默默地走開了。貝斯目送他離開,心里百感交集,他看到大伙都在看著他,他們的眼神里再沒有那些芥蒂。貝斯心中忽然有些酸楚,他看著那些人,只深深鞠了一躬。
“出發(fā)吧,瞿青你們兄妹來帶路。”貝斯背過身,低聲說了一句。
阿萊娜看到貝斯眼里閃爍著光輝,她溫柔地看著貝斯,淡淡地笑了。
羅摩爾的一番話,緩解了眾人的心情。瞿青瞿靈兄妹帶領(lǐng)著他們開始離開這片過渡帶,一路向著那片群山走去。層巒疊嶂,越是走進(jìn)群山,越能體會到這個詞的意味。這里的山真的是石頭山,大多數(shù)都是光禿禿的,露著灰褐色的凄冷。有草有樹的地方,那些植被都很稀疏低矮,總之,這里透著死寂。
越往前面走四周的山石越多,這完全是一片亂石灘,很多地方?jīng)]有路,而且地形差不多。要不是有人在前面領(lǐng)路的話,陌生人肯定會迷失在里面不停打轉(zhuǎn)。眾人跟隨著瞿青瞿靈兄妹沉默地爬著這片碎石地,越走越覺得兇險。到最后,那些黑褐色的山石都有一人多高,造型千奇百怪。走的最困難的時候,大伙只能一個挨一個從窄狹的石縫里擠著過去。
這一路的艱苦跋涉自不必細(xì)說,臨近中午的時候,貝斯讓眾人在原地休息,開始吃午飯。眾人身上的輜重都丟棄地差不多,但慶幸的是隨身背囊里還有些吃喝能簡單湊合一頓。貝斯在此期間細(xì)細(xì)詢問過瞿青,知道再往前走很可能會碰到巡山、守山的人,他們都是馬路多的手下,因此隨時可能會發(fā)生沖突。
休息的時候,青雪怯生生孤零零的坐在遠(yuǎn)處,不時偷眼看著遠(yuǎn)處的綠蘿與沈莫。綠蘿不經(jīng)意看過來時,青雪總是慌忙的挪開目光。
“沈大哥,你恨青雪嗎?”綠蘿突然問。
“?。俊鄙蚰汇?,繼而一笑,“我不恨她,我根本就不怪她。我當(dāng)初救她并不是圖她感激什么,那時候不管是誰我都會伸把手。她謝不謝我對我來說無所謂,其實看到你那么生氣我還真嚇了一跳?!?/p>
“是嗎?”綠蘿莞爾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時看到她對你的態(tài)度突然就覺得憤怒了,沒有控制好情緒。你如果不怪她,我想去和她道個歉,畢竟我那時候真的有些過分?!?/p>
“嗯。”沈莫微笑著看著綠蘿,“你喜歡就去做吧。”
綠蘿點點頭,走過去。青雪看到她向自己走來顯得有些神情不自然,沈莫遠(yuǎn)遠(yuǎn)看著綠蘿在和她說話,還微微欠身鞠躬給青雪道歉。青雪的表情先是愕然,繼而是惶恐,總之當(dāng)綠蘿將青雪拉過來的時候。青雪少有的表現(xiàn)出扭捏與局促,她甚至弱弱地對沈莫說了聲“謝謝你”。
沈莫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便回過身逗著珍珠鳥玩。
又過了幾分鐘,貝斯開始招呼隊伍再次隨著瞿氏兄妹啟程。眾人一口氣穿過這片石灘,進(jìn)入了較為平坦的一片谷底。聽瞿青介紹,這谷底在幾千年前曾是河谷,順著這里一直往前走就能到達(dá)進(jìn)山谷的入口。
就這樣在干涸的河谷里又走了半小時,眾人終于來到群山的山腳。黑壓壓的大山撲面而來帶著壓抑,那些山似乎都是直上直下的,異常陡峭,從下往上看,黑乎乎看不到頂,不知道山峰究竟有多高。在山腳四周也分布著碎石帶,那些大塊雜亂無章、怪模怪樣的石頭在這里就顯得有些慎人。
眾人正對面的山峰氣勢最宏偉,陡峭山壁正中央有一處明顯的巨大裂縫,像是被刀劍直上直下劈開的一般。對于這大山來說這是一道縫隙,而對眾人來說,那是一道壯觀的奇景。那山縫有個幾米寬,深處黑乎乎的看不到里面的情況。眾人雖然離那里還有一段距離,卻能明顯的感覺到撲面而來陰冷的山風(fēng)和尖嘯的聲響。
瞿青兄妹走到這里忽然謹(jǐn)慎起來,他們阻止眾人再往前。
“這里是入谷必經(jīng)之路,一定會有人把手,這也是我們的老規(guī)矩。”瞿青小心翼翼地與貝斯等人,“馬路多何其精明,必然會更加戒備?!?/p>
貝斯聽了點點頭,對阿萊娜、理查德、云雀使了個眼色,又給羅摩爾、大衛(wèi)、小衛(wèi)等人打了些手勢,這些人立刻站到隊伍的四周,警惕著各個方向。
“咯咯?!焙鋈?,幽谷里傳來詭異的笑聲。那聲音時遠(yuǎn)時近、時高時低,分不清是哪個方向。
“自投羅網(wǎng),還找了些幫手。”一個陰冷的女聲飄蕩在四周,像是女鬼的聲音,“人數(shù)倒是蠻多,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群廢柴!”
“呼呼呼!”
忽然正前方扇形飛出五六塊車頭大的巨石,徑直砸向眾人,人群里立即傳出驚叫。
幾乎在巨石飛來的一瞬間,貝斯已經(jīng)到了眾人前方五六米的距離。他迎了上去,卻沒人看清他的動作,因為他速度實在是太快了。“砰砰砰!”數(shù)聲悶響,那些巨大的石頭被貝斯一一擊碎。
“這些太小兒科了,有本事就出來嘛?!必愃估湫χf。
“咯咯?!?/p>
奇怪的笑聲再次響起,對面的石灘里悠悠地走出一個人影,冷笑著對貝斯說,“身手還不錯嘛,態(tài)度卻很囂張。怎么,你就這么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