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
沈莫的聽覺才開始恢復，耳鼓里就鉆入這種連綿不斷刺耳的聲音。
是嘶吼、咆哮，還是嚎叫？沈莫說不清，這聲音根本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倒像是一只野獸的叫聲，一只被激怒的野獸發出的——憤怒之聲！這真的是凌玄間發出的嗎，是他嗎？沈莫驚訝不已，雖然他對凌玄間沒有什么深入的了解，不過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從為數不多的接觸中，沈莫能感覺到那個男人的成熟穩重，他給人的感覺永遠都是運籌帷幄，諸事了然于胸，從容、淡定，仿佛如同磐石一樣厚重蒲葦一樣堅韌。
而現在，他竟然失控了！
當沈莫的目光完全適應了周圍的環境，他不由得大吃一驚。
眼前，是一片廢墟，貌似剛剛經過戰火洗禮，四周盡是斷壁殘垣、硝煙彌漫。關鍵是，這個廢墟看起來何等的眼熟，沈莫一激靈，直接瞄向最高的那建筑——那不是無盡城的核心建筑嗎？
這里，是無盡城！
震撼，何等的震撼！
沈莫不是沒設想過無盡城一方會遭遇到失敗，不過那些假設都是建立在攻打月球殖民地，攻堅受挫的基礎上。而現在，在他眼前呈現的，是無盡城尚未行動就被扼殺的景象。
一幕，太有沖擊力了。
明知這不是現實，可沈莫的心里還是非常震動。如果他都這樣，那么凌玄間呢。失控，不可避免。
沈莫收斂心神，奔著嚎叫傳來的方向快速奔去。
那凄厲的嚎叫，從未止過。凌玄間的腦子里恐怕發生著強烈的刺激，希望他能安然無恙吧。沈莫邊跑，邊為之祈禱。
這個世界可以為意識改變，如果你擁有足夠強大的意識。
沈莫又想起黃岐的話，那話擱在現實是一個意思，擱在這里又是另一個意思，這個廢墟的“真實幻境”難道是凌玄間無意制造出來的？實在是太逼真了！
從眼前的種種破敗景象，到硝煙與血腥的氣息，甚至那些血肉模糊的尸體都何等的真切，凌玄間給自己造出了一個完敗的未來？這家伙長久以來不可能從未想過失敗，恐怕越是運籌帷幄想的東西多，他的負面情緒就越是強大。而且，他這種人似乎從不會把壓力告知他人，就這么憋在心里，終有撐不住的時候啊。
沈莫忽然很同情起凌玄間。
就這么一路沿著聲音尋覓，沈莫的瞳孔忽然放大。他終于發現一個身影，那，是凌玄間嗎？
沈莫不敢確信！
前方，百米外。巨大如山的廢墟堆，足有二十幾層樓高，在廢墟山之巔，站著一個身影。那輪廓——是人類，卻似乎多了點東西。此時，那身影正仰頭向天，不住的嚎叫著。
沈莫眼神一凜，腳下加速。
區區百米的距離，以沈莫現在的速度，三四秒就能到達，就算攀爬難以下腳的廢墟山，也不過是兩三秒的功夫。五六秒之后，沈莫已經到了廢墟山的頂，與那個人相距不過二十米。
這家伙——
距離近了，沈莫看得清楚。眼前的這個，是凌玄間！但是，不全是！怎么說好呢，他左邊身子確實是凌玄間本人，雖然左臉面容枯槁眼珠翻白，但沈莫一眼就認出了。
而凌玄間右半邊身子，就有些嚇人了。
凌玄間的右半邊臉布滿了奇怪的黑色紋路，那不是紋身，而像是排布細密的紋理，好似什么玩意的表皮，他的右額頭上居然還長出一只碩大彎曲的牛角，他的右眼瞪得極大，眼白發灰，瞳孔是黑圈套著赤紅，那眼珠子不斷的轉動著，特別嚇人。往身上看，凌玄間裸露的右臂完全成了紫黑色，依舊密布一樣的紋路，他的右手上五根手指上伸出的指甲足足有半尺長。
這家伙，是變成了喪尸嗎，還是變成了惡魔？
沈莫被凌玄間這犀利的外形給嚇了一跳，緊跟著，他注意到凌玄間的身后！
那里有著一排排的十字架，做工粗劣，每個十字架都插在一具尸體上，而十字架上頂著的，居然是一顆顆人頭。
冥帝、紅狗、金影、金池莉、貝斯、理查德、阿萊娜、云雀……
每一個人都在，他們都死了？！
縱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沈莫卻還是不由自主被嚇了一大跳。
“凌玄間，你還認識我嗎？”沈莫轉向凌玄間，開口問道。
沈莫覺得搞清楚凌玄間目前的狀況才好對癥下藥，他總覺得這家伙應該還沒有那么瘋狂，畢竟自己來了有幾秒，而對方并沒有直接過來動手，這是不是說他還有點自制力。
“你。”凌玄間望著沈莫，忽然開口，他的聲音里居然有著重音，就好似兩個人同時說話，一個是凌玄間，那么另一個——是誰？
“終于來了！”凌玄間右側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獰笑。
沈莫一愣，這貨居然說話這么有條理，那么他還沒有完完全全陷入無意識狀態啊。其實這仔細想也不難猜，畢竟如果凌玄間陷入了無意識的暴走狀態，那這個廢墟世界該不是這番景象才對。
“你在等我？”沈莫一邊思考，一邊試探。
“沒錯，就是在等你，這里只差你一個了！”魔化凌玄間忽然伸手一指，指向那堆十字架和尸體。
唔！
沈莫被這話弄得一驚，什么意思，難道說這些人是被他——，這怎么可能！就算是假象，但也代表著凌玄間心中的想法吧，他怎么可能會想要滅絕眾人！
“呵呵，從你愚蠢的表情，我看得出你非常疑惑，是對凌玄間有此念頭感覺吃驚嗎？”對面，魔化凌玄間忽然開口道。他的聲音雖然古怪卻冷靜，他的觀察也非常的精準，這個家伙沒有陷入瘋癲，而他的話里似乎表明——他不是凌玄間！
“你是誰！”沈莫盯著對方，厲聲喝道！
“我是誰？”魔化凌玄間重復，隨即向身后揮手，那些尸體那些十字架居然化作一陣風一樣消失無蹤！
這一手讓沈莫大為驚駭，如果這家伙連這個都能做得到，那豈不是代表著這家伙對目前世界的了解和掌握已經到了相當的程度，這樣說來，豈不是只有黃岐才能與之較量。
“這個問題，凌玄間也曾問過。而如你所見，我并不準備隱瞞。但相對來講，我是誰真的有關系嗎？”魔化凌玄間冷森森笑道，“我啊，本不應該在這個時刻蘇醒的，結果你們居然來到了這么個奇怪又有趣的地方，這讓我醒來的時間提前了。還好，你也在這里，共享凌玄間的記憶讓我得知你是最關鍵的一環，只要干掉了你，那么你們是計劃注定失敗！”
這番話的信息量略大，沈莫皺了皺眉。
結合前面黃岐所說，這是西路法安設的“伏筆”，那么不難斷定這家伙很可能也是一道意識，它或許會在之后的某個關鍵時期蘇醒，帶著凌玄間身邊眾人走向一個覆滅的深淵！這么看來，黃岐所布置下的曙光開啟限制，或許也是遇見了這一幕。以此推導，連艾斯貝姆提前做測試的環節恐怕也是X的預見之事！
沈莫聯想到黃岐神情輕松，甚至開了個玩笑送他過來的情形，心中不由得一動。如果黃岐不擔心自己，那想必眼前這個家伙，他對付的了！
想清楚這一切，沈莫心中無畏。
“哼，謝謝你的重視。”沈莫淡然笑起，“那么你還在等什么，來吧，我就在這里！不管你，還是凌玄間，其實我都很想教訓教訓呢。”
沈莫居然連凌玄間也想一起收拾，可見黃岐最后送給他的玩笑話他真的是“銘記于心”了。
“教訓？”魔化凌玄間重復著沈莫話里的關鍵詞，忽然獰笑起來，“就憑你嗎，還不夠啊！”
一句話。
前半句魔化凌玄間還在沈莫的眼前，后半句傳來時他已經到了沈莫身后。沈莫居然是先感受到身后的襲擊，之后才注意到前面的人消失的！
“嘭！”
重重的一拳，似乎連空氣都凹陷了，沈莫一開始就全身心戒備，周身自然密布防御的能量力場，可這一拳還是轟中了他的身體，直接把他打飛了出去。
“咚！”
沈莫整個人扎進來廢墟堆，足足嵌入了十幾米深才停了下來。
“真是可笑啊，你甚至連我一拳都攔不住！”魔化凌玄間站在沈莫曾站的位置，冷聲嗤笑。
身處垃圾中的沈莫擰著眉，并不急于沖出，他已經學會了足夠的冷靜，深知越是在危險境地里，越要慎行。
剛才那個，是速度嗎？凌玄間明明還在前面，可是卻已經從我身后發動了攻擊，直到攻擊發出，前面的他才消失。這不是殘像，也不是幻覺，這是真實的——能力！同空間轉移也有著極大不同，沈莫和影月交手過，深知連空間移動也做不到那一幕。其實在沈莫的記憶里，那一幕不是初見！當初他挾持凌玄間的時候，也是遭受了同樣古怪的事情。那時，他還沒有能力進行分析。
究竟是什么樣的能力？
連沈莫的防御力場都脆弱如紙，這會不會和魔化凌玄間可以操控這個環境有關呢？
沈莫只是一想，但隨后否定了這種想法，如果對方真的只是一念就能帶來這種程度的差距，那黃岐會毫無顧忌把他送過來嗎，沈莫還會撐得住剛才那一擊嗎。
答案只有一個，魔化凌玄間能控制環境，但卻絕對影響不了沈莫自身。
想清楚這一切，沈莫踏實不少。
“你確實想一直這么待著嗎？”忽然，沈莫身后的垃圾里傳來魔化凌玄間陰測測的聲音，同時而來的，還有無比凌厲的一拳。
“轟！”
廢墟山忽然炸響，一柱煙塵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