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完書已塊接近中午,于是一天的工作大體已做完了,日常的端茶遞水下面的小宮女大體都包攬了。我在這兒的地位還算微妙,算的上是宮女里的中上等,雖然名份上還是一位普通宮女。因?yàn)檫@個微妙的關(guān)系,心理上總覺得和別人不一樣,她們對待我的態(tài)度也有所不同,似隔了層?xùn)|西。
我飄飄渺渺的回了屋子,一屁股坐在床上,看著地上依舊躺著的荷包,盯著看了許久,才硬著頭皮撿了起來,拍干凈上面的灰,打開箱子壓在最底下,怕是以后都不會拿出來了吧。胤祥……
嘆口氣,窩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想動。初夏從外面進(jìn)來,她坐在我對面,盯了我一會兒,道:“亦繁你怎么了?”我有口難言,心里的那種感覺根本不能用語言來表達(dá),悶悶的難受??闯跸囊谎郏瑢λ溃骸靶睦餆!?/p>
“呵呵,平時見你是個沒心沒肺的,如今這十三爺一來,真把你給治住了?!彼Φ玫乖谂赃叄矣中哂謵?,沒想到她竟還會重提這茬,本想著她剛剛欲言又止的模樣,是知道分寸的,卻沒隔一會兒她拿這事兒來取笑我。
“等哪一天哪位爺治住了你,別怪我笑你哦。”我笑著威脅她,初夏倒也不怕,依舊嬌俏地笑,道:“若真有那一天你再來笑我吧,只怕你要失望嘍?!?/p>
“是么?”我笑,從椅子上起來,悶悶的躺到在床上,雖然初夏這么一攪和,我的心底的那股悶氣被掃掉一些,但大多數(shù)還堆積在心口,無法發(fā)泄。
順手將床頭那本神話故事書拿了翻了幾頁,見上面被描得根本看不見圖畫,只略略能辨識出字,只能忍著慢慢信手翻閱。初夏見我不語,也湊過來看書,許是實(shí)在看的吃力,她不滿道:“畫成這樣,還怎么看呢?!?/p>
“我也納悶,畫成這樣的書,良妃娘娘怎么還藏著?”我道,初夏點(diǎn)點(diǎn)頭,指了上面的字道:“寫得不好看?!蔽乙颤c(diǎn)點(diǎn)頭,又往后翻了幾頁,見那上面沒了涂涂畫畫,只是泛黃的書頁。
我和初夏窩在床上看書,那薄薄的一本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我只是好奇,初夏似乎也讀過書,有些我不認(rèn)識的字她認(rèn)識,有些不懂的詞句,她也能解釋給我聽。如此這般的妙人兒,真真是不可多得的。
翻到最后一頁,那封面上寫了個小小的“禩”字,寫的歪歪扭扭,勉強(qiáng)能夠辨認(rèn)。我輕嘆一聲,原來這本書是八阿哥胤禩小時候的。我又往前翻了翻,見字里行間找不到半點(diǎn)孩童該有的稚嫩,言詞架構(gòu)頗為謹(jǐn)慎求實(shí),心中喟嘆他童年許是過的心酸,不然哪里能讓一個小孩子沒了天真的夢想?可轉(zhuǎn)念一想,他一個阿哥,在這深宮中從出生那刻開始就已經(jīng)被剝奪了正常孩童該有的權(quán)利。
“初夏妹妹,良妃娘娘喚你過去呢。”外邊有人叫道。初夏應(yīng)了一聲,從床上爬起來,我將那本書遞給她,道:“順帶將這本書放回去吧。”初夏道:“好的,待會吃飯我叫你?!蔽尹c(diǎn)了點(diǎn)頭,見她要走遠(yuǎn),猛的想起外面還曬著書,叫住她對她道:“良妃娘娘恐怕找你有事兒,外面的書就由我來照看著,不必掛心了?!?/p>
“好。”她應(yīng)一聲,匆匆離開。初夏離開了屋子,我一個人很是無聊,躺在床上腦子里又想著胤祥那張略帶怨憤和歉意的臉,這會兒怎么也躺不下去了,一骨碌爬起來,穿好鞋襪往曬書的地方跑。
我有些百無聊賴,就著一張椅子靠著,輕輕轉(zhuǎn)動著手里的雞毛撣子??粗L(fēng)輕輕拂動著書頁,偶爾發(fā)出沙沙的聲音,一股書香飄進(jìn)鼻間,柔柔的很是舒服。若是此時捧上一杯香茗,放一支藍(lán)調(diào)音樂,那便是無限愜意了。
我沉醉在自己的思緒中,煩惱暫時拋卻,心里總算輕松了不少。瞧著那萬卷書,思緒一轉(zhuǎn),又想起這個時代為了謀求出路,十年寒窗苦讀的學(xué)子們。“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輕輕呢喃,為了這兩句,多少人為之奮斗了幾十年?
兀自輕笑,剛轉(zhuǎn)過身欲離開,一個大大的笑臉就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大叫一聲,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忙對著面前這位行禮道:“十阿哥吉祥!”又略抬頭看了看站在他旁邊的兩位,一個笑的如春風(fēng)般和煦,一個淡淡地看著我,一雙鳳眼透出一絲精光。我腦子里電光火石般閃過念頭,哦,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三劍客”,十阿哥左邊那位便是“溫潤如玉”的八阿哥胤禩,右邊就是傳說中的“毒蛇”九阿哥胤禟了吧。
此時我的腦門兒上漸漸透出汗來,急忙對著三人又行大禮,道:“三位爺吉祥,奴婢失禮,請爺責(zé)罰。”
“哪兒能怪你呢?是我嚇的你,你快起來吧?!笔⒏缫贿吚乙贿呎f,可是我哪敢就這樣起了?其他二人還沒發(fā)話,到時候若是治我個大不敬,我豈不冤枉?
十阿哥見拉不起我,有些疑惑,道:“怎么了?起來吧!沒事兒。”他既這么說了,我便又開始動搖要不要起來,可是有規(guī)矩在那兒擺著,我膽子又小,其他兩位又沒有發(fā)話,用眼角瞥了瞥二位爺,見他們還是那副模樣,便捏了嗓子道:“奴婢不敢放肆?!?/p>
“起吧?!卑税⒏缃K于說了句話,我如得特赦一般,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只低垂著頭等他們?nèi)诉€有什么吩咐,可等了半天,依舊沒人說半個字。大概是時間等的長了,壓抑的感覺慢慢上來,只覺得有三道視線盤旋在頭頂,像測謊儀一般。我沒有做什么虧心事,然我的心卻還是發(fā)虛了起來。
“小紅,你在這兒過的可還好?”十阿哥問我。我訥訥地答:“還好。”
“剛剛聽你似在感嘆,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你竟也知道這些?”八阿哥問我。他這么沒頭沒腦的一句,我不知道如何接。早知道就不該學(xué)黛玉一般傷春悲秋,穿越定律,你若是做出這般形容,必會有人拿這事兒搭茬。這不真被我碰上了么?
八阿哥的聲音雖然溫潤,但聽在我的耳朵里怎么都覺得像是發(fā)難,此時我腦門上的汗愈加的多,抹了一把后,顫顫巍巍的答道:“在家……家里有讀過些書?!蔽抑挥X得嗓子眼兒卡了個東西一般,堵的聲都發(fā)不出來。
我咽了口唾沫,不自覺緊張起來。想著他問了這句能快點(diǎn)離開,卻不想這八阿哥倒來了勁兒,兀自轉(zhuǎn)了身對十阿哥道:“老十,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有意思的小丫頭?我怎么瞧著不怎么樣呢?”
“八哥,我剛遇見她時可有意思呢?!笔⒏缫苫蟮?,又轉(zhuǎn)頭對我說:“怎么你同老十三就沒那么多規(guī)矩?見了爺就怕的跟個鵪鶉似的?!?/p>
“是……是?!蔽抑荒茳c(diǎn)頭哈腰,我的腦子已經(jīng)完全當(dāng)機(jī),此時那腿又開始不爭氣的發(fā)軟,勉強(qiáng)站直了身子。那三位許是覺得我無趣,又隨便哼哼了幾句便離開往良妃屋里去??粗麄冞h(yuǎn)去的背影,剛要松一口氣,那十阿哥突然回頭對我道:“小紅,下次我再來找你玩!”我對他笑笑,躬著背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玩?你是在玩我的心臟!
我心中憤憤罵了一句,剛要邁步,才發(fā)覺腿還沒恢復(fù),手中那雞毛撣子已經(jīng)被我捏的變了形,雞毛都掉了一地。忙將地上收拾干凈了,瞧著這日頭越來越盛,書也曬的差不多了,忙叫人幫忙一起收了去書房,一切收拾妥當(dāng),已至午時飯點(di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