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隔了一世，所有的事情都變了，連一片樹林也變成了墓地。

柳若青不禁舉目四望，算上前世那些年，她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了，光陰似箭，歲月流轉，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過二十余年間添了這么多的墳，還是很令人感到奇怪的。

“老伯，這，這墓碑上的日期怎么都是同一天？”慕天瑾無意看了看附近的幾塊墓碑，突然很是驚訝地問道。

慕天瑾又好奇地向前走了幾步，細細地看著另外那些墓碑，沒錯的，都是同一天，也就是說這些人都是同一天下葬的，太詭異了，因為這種情況，只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們都是死于非命。

這么多人同時死于非命，該是一件多么慘烈的事情！

“唉，不錯，他們都是同一天死去的。”守墓的老漢面無表情地答道：“十六年前發了一次洪水，他們就都去了！小老兒一家便是在那次洪水中僥幸活下來的。”

柳若青和慕天瑾疑惑地對視了一眼，松山鎮，顧名思義，這個小鎮其實是坐落在一個小小的山坡上，地勢也比四下里略高一些，況且，這里依山傍海，即使大澇之年，雨水也會流到海里去的，怎么會受洪水之災？

“我們都是夜涼國的人，而不是這松山鎮的人。”那老漢看出了兩人的疑惑，冷冷地說：“所以這里是禁地，外人不得踏足，免得擾了逝者的安寧。”

“夜涼國？”柳若青心里一顫：“夜涼國的人怎么會埋在這里？”

柳若青驚奇地發現所有的墓碑都面對一個方向，而那個方向就是大海，大海的那一邊一定是他們的故鄉——夜涼，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魂兮歸來，不見故土，只能零落他鄉，隔海相望！

她突然想起了蘇家母女的話，她們說一場大水滅了夜涼，如今卻在這里發現夜涼人的墳墓，既然這里被稱作是禁地，那肯定是得到了西溟官府的認可，只是西溟怎么會這么好心，難道是出于同情？才劃了一塊地埋葬了夜涼的人？

“姑娘知道夜涼國？”那老漢也暗暗吃了一驚，他雖看不出這兩人的身份，但見兩人雖然衣裳普通，但身上的氣質卻甚是高貴，絕非市井之人，故而言語之間也謹慎了起來。

“小女曾聽人說起過，只是不明白夜涼國的人，怎么會葬在了這里？”說罷，便盈盈地走上前去，在附近的幾個墓前，畢恭畢敬地拜了拜。

“此事說來話長，不提也罷。”那老漢淡淡地看著他們：“還請兩位回去吧！萬萬不可再向前走了。”

遠處隱約傳來馬車的聲音，慕天瑾走到柳若青的面前，柔聲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從官道上走吧。”

“嗯。”柳若青點了點頭，兩人初露心跡，她不免有些羞澀，反而不好意思地抬頭看他了。

“爺爺。”隨著一聲稚嫩的童聲傳來，一個梳著兩個沖天辮的綠衣小童揮舞著小手，歡快地朝這邊跑了過來。

老漢的臉上頓時爬滿了笑容，先前的不悅一掃而光，他樂呵呵地撫摸著綠衣小童的頭：“你怎么跑這里來了，今日可曾背書？”

“背了。”小家伙約莫六七歲的樣子，長得虎頭虎腦，甚是可愛，見到生人，并不忸怩，反而放開嗓子朗聲背了起來：“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歧有夷之行，子孫保之。”

“不錯，小小年紀被會背這樣的詩句，不簡單！”慕天瑾贊許地點了點頭，劍眉微挑：“老伯真是用心了。”

不等那老漢回答，那個綠衣小童便走到兩人面前，瞇眼脆聲問道：“不知兩位從何而來，為何走到這禁地里來？”

“我們從東莞而來。”慕天瑾蹲了下來，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小童，他看見那個老漢也隨后跟了過來，很是警惕地樣子，便輕笑了一下，繼續說道：“小公子可曾去過？”

“沒有去過。”那綠衣小童搖搖頭，略一沉思又道：“聽說那東莞的皇上勤政愛民，是個好皇上，只可惜膝下一直無子，真是憾事一樁。”

那綠衣小童搖頭晃腦，有板有眼地說道。

柳若青聞言有些驚訝地望著慕天瑾，宮里的這些事情，她竟然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還不如一個小娃娃。

慕天瑾只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并沒有言語。

“堯兒，這話該是你說的嗎？”那老漢皺了皺眉，走上前來，拉過他孫兒的手，輕聲斥道：“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快跟爺爺回家去吧。”

“爺爺不是常常教導孫兒，敢直言者才是真英雄嗎？難道這樣的事情反而說不得？素聞東莞人多智，且再容孫兒問上一問。”那綠衣小童竟一下甩開老漢的手，一本正經地對著兩人說道：“不知東莞與太陽，哪個離此地近？”

“當然是東莞了，翻過那個山頭就到了。”柳若青見這小童甚是可愛，也俯下身子，撫了撫他的小臉，柔聲答道。

“那為什么抬頭就能看見太陽，卻看不見東莞？”那綠衣小童小手一揚，指著太陽道。

“這？”柳若青竟一時語塞了，她總不能說東莞讓臥龍山擋住了之類的話吧，她知道這根本不是遠近的問題。

“如果我們說太陽近，小公子會怎么說呢？”慕天瑾不由地上下打量起這個小娃娃，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那也不對，只聽人從東莞而來，卻從沒有聽說人從太陽而來。”那小童理直氣壯地說道。

“哈哈，小公子果真能辯，我看那是因為太陽上根本就沒有人。”慕天瑾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小孩子不懂事，讓公子見笑了。”那老漢走過來，拉起那個小童的手，向前走去，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說道：“還請公子莫要往前走了，請回吧！”

這時，馬車才緩緩地駛了過來，宜王府的管家從車上跳了下來，跟柳若青點頭示意了一下，徑直走到慕天瑾面前，低語了幾句，然后用疑惑地目光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