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背負著前世的記憶,所以有時候看見一個人或者看到一片景色,心里便會騰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偶爾也會回憶起一些片段,只是她常常分不清這是前世的記憶,還是今生的所見。
也許,自己跟那個奈何橋邊上的孟婆有什么淵源吧!那個孟婆竟然沒給自己喝迷魂湯,她有些自嘲地想。
柳若青忍不住地回頭看了那人一眼,正巧那人也回頭向她看來,她頓時記起來這個人正是在落魂坡里見過的那個藍衣人,他們還曾經在一起吃過飯,只是他來這里做什么?
這時,喧鬧的人群突然沸騰起來,鑼鼓聲有力地響了起來,山下舞龍舞獅的隊伍扭著秧歌,打著拍子,沿著山路走了上來,人群紛紛退到了山路的兩邊,顯得更加擁擠了。
她緊走幾步,趕在了他們的前面,來到了臥龍寺的門前,卻看見凈葉大師匆匆地走了出來,看見柳若青,便雙手合十道:“小姐里面請,令尊大人正在老衲的禪房里等候小姐。”
“多謝大師。”柳若青忙還禮道。父親和凈葉大師一向來往密切,兩人常常結伴云游,交情很是深厚,上次她在寺里出了事,凈葉大師還曾親自到府里去看過她。
“這么盛大的節日,凈葉大師怎么出遠門啊!”她一進禪房,便聽見柳若琳在里面嚷嚷,而父親和叔父則端坐在那里悠閑地下著棋,絲毫不理會她的不滿。
“姐姐,你怎么才來,我們都等你半天了,我娘和蘭姑還有梅杺她們已經去后院采菊去了。”柳若琳迎了上來,朝她身后一張望:“表哥呢?他怎么沒有和你一起?”
“不知道,難道他沒有回來嗎?”柳若青有些不悅地看了看父親。
柳成澤拿著棋子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下,又緩緩地放了下去:“青兒,見了叔父也不過來拜見,怎好這樣無禮?”
“無妨,自家孩子不必客氣,青兒,快跟你妹妹出去看戲吧,我們隨后就到,省的她在這里耍小孩子脾氣。”柳成淵側過身來,朝她和藹地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一些親情。
柳成淵如今貴為臥龍城的太守,整天忙于政務,今日也算是忙里偷閑地來這里放松一下。
“我哪里耍小孩子脾氣了。”柳若琳撅撅嘴,不滿地看了她父親一眼:“凈葉大師前些日子明明答應今日教我幾招武功的,現在卻匆匆地出遠門去了。”
“你這孩子當真是慣壞了,大師去那落魂坡是去救人,又不是去云游玩耍。”柳成淵輕斥道,他手執一子,輕輕地放到棋盤上。
“落魂坡?”柳若青一下子想起適才在路上見過的那個藍衣人,難道他是來請凈葉大師的?
“嗯,那里感染了一種瘟疫,已經有人陸續死去了。”父親淡淡地說:“前些年,凈葉大師云游到那里的時候曾給他們治過病,所以他們這次是專門來請凈葉大師想想辦法的。”
原來是這樣!想到山伯,自己前世的父親,柳若青的心突然揪了起來,自己雖然沒有答應夜涼族的人去做他們的少主,但如今夜涼族有難,況且前世的父親還住在那里,她怎么會袖手旁觀?
“父親,落魂坡里有女兒的救命恩人,如今恩人有難,女兒不能袖手旁觀,還請父親允許女兒去落魂坡幫助他們渡過此劫。”柳若青走到父親面前,央道。
她其實想說,落魂坡的夜涼人是母親蘇晚兒的部族,如今夜涼有難,他們父女是不能袖手旁觀的。
但由于叔父在場,她又不便明言。畢竟那落魂坡是兩國明里暗里爭奪的地方,叔父好歹也是朝廷里的人,再摻進一些個人的恩怨,反而會將此事弄得更加復雜。
“那怎么成?那里正瘟疫盛行,萬一你感染了怎么辦?”柳成澤有些吃驚地看著柳若青。
“青兒,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那里現在是真正的是非之地,我已經將此事上報給朝廷。不日就會有旨意傳來,這里面牽扯著國家大事,你不會明白的。”柳成淵下棋許是累了,抬手揉了揉眉間,緩緩說道。
不日?等圣旨傳來,也許,落魂坡的人早就死光了!
柳若青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決然地退了出來,快步向外面走去。
“姐姐,你去哪里?”柳若琳在后面喊道。
“不用喊她了,讓她去吧!”柳成澤搖搖頭,嘆了一聲。他這個女兒平日里看起來很溫順,但是只要她認準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我也要去落魂坡,去找凈葉大師!”柳若琳又回過頭來,晃著她父親的胳膊。
“如今邊境封鎖,任你們哪一個也去不了的。”柳成淵看著柳若青的背影也皺了皺眉,不以為然地道。
據他所知,要去落魂坡必須進入西溟境內,如今邊境封鎖,他們這些人怎么能輕易地過去呢?
而且他知道宜親王最近派人秘密挖了一條密道,直通落魂坡,只不過這是朝廷的機密,自然是不能說的。
山坡上,四處遍布著游人的身影,他們三三兩兩地結伴同游,或在溪邊觀魚,或登高遠眺,柳若青快步走在游人如織的山間小路上,身后隱隱傳來悅耳的絲竹之音和依依呀呀地唱戲的聲音,在山間回蕩。
當她憑著依稀的記憶來到那片山坡的時候,卻迷茫起來,當時她和慕天瑾逃離落魂坡的時候,恰好是晚上,加上當時心情緊張,根本沒有細看周邊的地勢,如今這么多的坑坑洼洼深淺不一的巖洞,到底哪一個通往山伯家的那個后門?
柳若青站在那里,徘徊了一陣,卻找不到去路,她仰頭看了看高聳入云的山峰,嘆了一聲,即使爬上去,也絕對翻不過到山的那邊,因為那邊是筆直峭立的絕壁。
“姑娘好生大膽,怎么一個人在這山里亂走,若是碰上了壞人怎么辦?”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柳若青心里一驚,回頭一看,卻是那日在八卦嶺遇見的那個娶親的將軍,雖說他身著盔甲,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只見他手執馬鞭,笑咪咪地走到她的面前,圍著她轉了一圈,道:“果然是你,姑娘咱倆可真是有緣,走到哪里也會碰到,你說是不是?”
柳若青后退幾步,突然發現周圍的草木間有幾個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那天,本將軍違反律令,私放你們出境這件事情,姑娘不會忘記吧?”那將軍突然伸手擁住她,曖昧地笑道:“你說,這個人情應該怎么還?”
“將軍請自重!”柳若青奮力掙脫出他鐵箍般的臂膀,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涌上心頭,這里雖然仍然可以聽到遠處依稀傳來的人聲,但畢竟是隔了一個山坡,周圍想必是已經布滿了他的手下,縱然插翅也難以逃脫了。
“這里沒有將軍,只有一個男人,你說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這深山密林處,萬徑無人蹤的地方,如何自重?”他垂涎著一副笑臉,走到她面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