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般地漫了過去,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臘八這天,陽光淡淡,凜冽的寒風在枝頭盤旋低鳴,而園子里的梅花卻仿佛約好了般地陸續開放起來,在陡峭的寒風里吐露著淡淡的清香。
一大早,梅杺便折了一枝怒放的紅梅,興沖沖地走進柳若青的房里,見自家小姐還在認真地繡著手里的繡活,便繞到她面前,打趣道:“依蘭姑姑早就把小姐的嫁衣準備妥了,怎么小姐還這么拼命?是嫌嫁衣不夠多嗎?”
“休要貧嘴,只不過是閑來無事,打發日子罷了!”柳若青沖她笑了笑,輕輕地咬斷線頭,把盛滿各色絲線的籮筐拿過來,細細的挑選著:“今日大夫來給表哥把脈,怎么說?”
“大夫說,表少爺身體已無大礙,只是胳膊還不能伸展自如,若要恢復到跟以前一樣,恐怕還得一段時日。”
梅杺走過去把梅花插到花瓶里,她今天穿了一件桃色斜紋上衣,上面用同色絲線繡著朵朵梅花,花心處點綴一抹淡黃,繡法細致傳神,一看就是得到了依蘭姑姑的指點,映著這片嬌艷的透著一片朦朧光暈的粉色,整個人顯得格外的明媚,靈犀堂的綢緞果然名不虛傳!
“哦,身體無礙就好,至于胳膊,慢慢養著就是了。”柳若青淡淡地應著,又開始低頭繡了起來,慕天瑾的婚服早已經做好了,她又開始在縫制自己的嫁衣,雖然她知道這些事情,本不用自己動手的,若兩人成親那天,都穿著她自己親手縫制的婚服,豈不是更好。
想到這里,她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
“小姐,你不會真的要嫁給表少爺吧?”梅杺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
“梅杺,有什么話只管說,跟我還用這般轉彎嗎?”柳若青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她,見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其實,奴婢知道小姐在等著宜親王……。”梅杺低下頭去,聲音愈發低了下去:“那天晚上,奴婢知道宜親王來過。”
柳若青的臉微微紅了一下,她跟梅杺自幼相伴,雖說名為主仆,但私底下,兩人情同姐妹,這樣的事情,讓她知道了,倒也無妨!
“其實老爺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梅杺遲疑了一下,聲音怯怯的,顯然是猶豫了很久的樣子:“因為老爺囑咐過奴婢,讓奴婢不要聲張。更不要在小姐面前提起,老爺還說,小姐只是一時糊涂而已,依小姐的秉性,斷不會做出越禮之舉的。”
原來父親一直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柳若青吃了一驚,又問:“那你怎么今日想起對我說這些?”
“適才我聽老爺對表少爺說,臥龍城周邊已經封鎖至三十里,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父母可能暫時來不了了。所以,表少爺的父母來信說,讓老爺張羅著先給你們訂婚,等過了年,邊境戒備松動的時候,再來給你們完婚。”梅杺望了外面一眼,一口氣說完。
“臥龍城周邊怎么會封鎖呢?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呢?”柳若青放下手里的繡品,再也無心縫制,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難道局勢有了變化?
為什么慕天瑾遲遲不歸呢?
“奴婢跟小姐一樣,很久沒有出門了,也是剛剛聽老爺說起的。”梅杺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
柳若青沉思片刻,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梅杺點了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適逢臘八,也是臥龍城的一大節日,臥龍寺內,煙霧縈繞,前來上香拜佛的人絡繹不絕,他們神色大都比較憂慮,臉上沒有多少節日的喜悅。
自邊境封鎖以來,太守府便拒不接見任何人,也沒有做出詳細的解釋,只放出話來說讓大家放心地過年,如今這種局勢,他們怎能安心度日?
邊境突然封鎖,留在城里的人自然是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柳若青和依蘭姑姑剛剛走到臥龍寺的門口,便聽到那些前來上香的人們邊走邊小聲議論紛紛,不由地放慢了腳步,側耳傾聽著:
“如今兩國邊境都已封鎖,是不是要有戰亂啊?那西溟的大將軍都駐扎在邊境好久了。”
“聽說宜親王也回宮里去了,若能跟南麓公主聯姻,有南麓的兵力做后盾,我們也是不怕的。”
“唉,適逢亂世,民不聊生啊!”
……
“小姐。”依蘭姑姑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便柔聲安慰道:“我們進去吧!一切只能祈求佛祖保佑了。”
大殿門口不遠處,有一個老和尚正閉目坐在石階上,很是扎眼,他的面前放著一把簽,不時有人過去抽一個簽,然后遞給他,他看過之后,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語。
眾人自討沒趣,便如鳥散去。
柳若青好奇地走了過去,朝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禮,小心地從那個古香古色的抽簽桶里抽了一個簽,卻不敢翻過來看。
依蘭姑姑站在她身后,笑盈盈地接過來,輕聲念道:“玉帶階前遇故人,菩提樹下兩相望。”
又道:“大師,此簽何解?”
那和尚睜開眼睛,看了看她倆,照例微微一笑,一聲不吭地坐在那里。
兩人相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大師,此簽若問姻緣,不知該做何解?”柳若青依然不死心地追問道,她看見面前這個老和尚很是眼生,他滿臉風塵,衣衫破舊,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般地滄桑,看樣子,是個來臥龍寺掛單的和尚。
那老和尚打量了柳若青一眼,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緩緩道:“萬事隨緣,不可強求!”說完,他站起身來,揚長而去。
柳若青不由地想起適才那些人的話,心,猛地沉了下來.
難道慕天瑾真的要和那個南麓公主聯姻?
“小姐,只是一個簽而已,萬不可當真,再說那大師只是說,萬事隨緣,不可強求,并沒有說是個下簽呀!”依蘭姑姑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柔聲安慰道。
“玉帶階前遇故人,菩提樹下兩相望。”柳若青心里默念著,眼里泛起一絲淚光,她環視著面前宏偉的大殿,她和慕天瑾就是在這里相遇的,難道再相逢只能是兩相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