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我就此別過,保重!”他的聲音淡淡地,已經隱去了所有的感情。
接著,草叢里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透過草葉的間隙,柳若青見楊文熙站在那里,看著蔣小姐緩緩地向前走去,不遠處,一個丫鬟模樣的人正神情緊張地迎上前來。
蔣小姐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她沒有回頭,只是嘆了口氣道:“雖說男兒應該志在天下,但是識時務者方為俊杰,眼下西溟國力昌盛,兵強馬壯,若想以一隅之力來報家族之恨,恐怕是以卵擊石,妄送性命。不如放下仇恨,寄情于山水間,悠然度日,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愧是將軍夫人,原來也是這般地憂國憂民,你讓我放棄仇恨,是害怕你夫君有朝一日殺了我,還是害怕我殺了你夫君?”他凝視著她的背影,冷笑道。
“文熙,如果你只是一個私塾先生,那該有多好!”她怔了怔,嘴角掠過一絲苦笑,把手輕輕遞給朝她走來的丫鬟,那丫鬟忙小心地挽著她,向前走去。
那丫鬟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他,悄悄地朝他搖了搖頭。
蔣小姐瞥了她一眼,嘴角動了動,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來。
王盛一帶著幾個抬著軟轎的侍衛遠遠地迎了上來,他見她神色有些疲憊,便上前挽著她,皺了皺眉:“身子不方便,就不要四處走動,這荒郊野外的,若出現什么閃失,可如何是好!”
他又扭頭對著那丫鬟斥道:“就算夫人要散散心,你也應該勸下的,若夫人出現三長兩短,你有幾條命來償?夫人身邊斷不能留下你這樣的奴才,來人,拿下!”
幾個侍衛應聲走了過來。
那丫鬟甚是冷靜,只是漠然地站在那里,仿佛早已預料到了這樣的后果,她平靜地看了一眼蔣小姐,眼里卻沒有絲毫求饒地樣子。
“將軍若要懲罰,就連我一起懲罰了吧!”蔣小姐面無表情地看著王盛一,坐進了轎子里,她雖然有了他的孩子,卻依然對他冷淡如初。
王盛一訕訕地笑了笑,朝那幾個侍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看在夫人的情面上,這次就饒了你,若有下次,決不輕饒!”王盛一走到那丫鬟面前,恨恨道。
“多謝將軍,奴婢記住了!那個小丫鬟才朝他行了一禮,手扶著軟轎,畢恭畢敬地跟著向前走著。
“楊公子給了多少好處,讓你甘愿冒著生命危險來幫他!”蔣小姐掀開轎簾,見王盛一大踏步朝營帳走去,冷聲問道。
“奴婢雖然身份卑微,但絕非貪財之輩,只不過感念楊公子一片癡情,才引你二人相見罷了!”那奴婢神色如常,不緊不慢地答道。
蔣小姐嘆了一聲,喊了一聲:“停轎。”
“夫人,我們很快就要拔營啟程了,不知夫人有什么事?”那些暫時充當轎夫的侍衛忙小心翼翼地停下轎子,走過來,小聲問道。
“適才,我不小心掉了一個首飾,那是將軍送我的,不能丟!”她一邊摸了摸發鬢,一邊走出轎子,有些焦急地對那丫鬟道:“小蘭,你快點去那邊找找,如果找不到,你就不要再回來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細細地在地上端詳了一番,那丫鬟也忙跟著走上來,不解地問道:“沒看見夫人丟了什么首飾啊!夫人是不是記錯了?”
“夫人自己的東西,怎么能記錯?快,都幫著夫人在這附近找找。”為首的一人下令道。
那些侍衛也一下子散開,幫忙找了起來。
“今日之事,想必將軍已經知道了,你速去通知楊公子,讓他快快離開這里。”蔣小姐取下腕上的手鐲和她隨身帶得一些銀兩,悄然塞給她:“你也不要回來了,跟他一起走吧!”
“夫人!”那丫鬟大驚道。事情來得太突然,她一時不能接受。
“快走,將軍不會放過你的。”蔣小姐環視了一下那幾個侍衛,又大聲道:“小蘭,你快去騎上馬,去山梁那邊找找,找到后,再速速追上我們。”
“那夫人你……。”
“你盡管放心,我有了他的孩子,不管我做了什么事情,他都會原諒我的,你快走!”蔣小姐許是有些激動,臉漲得紅紅,急急說道。
“是。”小蘭會意地牽過其中一人的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朝山梁走去。
太陽漸漸地爬上了樹梢,徐徐吹來的風里,夾雜著一絲暖意,山間的人聲漸漸嘈雜起來,不遠處的大片田地里,已經悄然聚集了不少拿著農具的人,正在揮舞著手里鎬頭奮力地敲打著依然有些堅硬的土塊。
原來這里的人,也不是每天都要去挖礦的,她原以為但凡流放的人,都會被看管的很嚴,絲毫沒有丁點自由,看樣子這里的人,除了不能離開這里,要服從這些監軍的管理外,和一般人也沒有什么區別。
柳若青站在石桌邊上,撫摸著那漸漸泛青的葡萄樹,細細品味著適才楊文熙和蔣小姐的話,心里隱隱明白了幾分。
這個楊文熙的身份果然大有來歷,難道連父親也被蒙在鼓里?
依蘭姑姑端著一個簍筐從屋里走了出來,見到她,笑了笑:“我做了幾個布墊,套在這些石凳上,坐在上面便不會覺得涼了。”
“蘭姑有心了。”柳若青接過來一看,暗紅色布料做成的四個布墊上竟分別用金線繡上了梅蘭竹菊的圖樣,繡法傳神,花色栩栩如生。
“老爺和文伯去山里了,說是去隨便走走,楊公子也不在屋里,我以為小姐和他一起出去的呢!”
“沒有,我只是在附近隨便走了走,并沒有看見楊公子。”柳若青淡淡地說道,心想,楊文熙竟然在這里私會蔣小姐,真是一步險棋,若被王盛一發現,后果不堪想象,她原來以為楊文熙甚是沉穩,現在看來他此舉的確有些沖動。
這時,寺廟的大門開了,一個農婦打扮地女子走了進來,她頭上包著一塊藍底白花的頭巾,胳膊上挎著一個用柳條編的籃子,里面放著一些供品,紙錢,徑直向殿堂走去。
走到柳若青身邊的時候,兩人的目光輕輕地一觸,這張臉在柳若青眼里清晰起來,她不禁朝她笑了笑,眼里涌起一層霧靄,沒錯的,這是她前世的二姐,陸川的夫人,只不過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