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興以山澗幽深奇特聞名,故而常常有許多文人雅士在此聚集,于山澗旁的涼亭中,流觴取水,喝酒賦詩。木子白帶著許月奴來到少興沒多久,就恰好趕上一月一度的流觴詩會。
“月奴,此番機會難得,你要不要與我一同前去參加?”在他們暫住的客棧中,新得了這消息的木子白興奮地對許月奴問道。
許月奴猶豫了一下:“那里都是文人雅士,我一介女流,去的話不太合適吧?”
“這有什么!有我罩著你呢!再說了,你不是答應我要陪我游學的嘛!”木子白拍拍胸脯,渾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的。也難怪,他不羈慣了,又怎么會在意這些。
月奴安心地笑笑:“那好,我就陪你一道去。”
只是沒想到,這一去,險些惹出一場風波來……
這一日天色晴好,流觴詩會在蘭亭舉行。
蘭亭建在少興最著名的蘭溪山澗旁,山澗水經過人們修建打了個彎順著蘭亭繞了好幾圈,方便文人雅士流觴玩樂。傳說N年前,天上的文曲星君路經少興,為蘭亭旁的蘭溪山澗所著迷,因而留下了一絲仙氣于此,從此蘭溪山澗的景色便顯得尤為與眾不同。而之后,附近的小鎮接二連三地出了好幾個狀元,更使得傳說變得越來越玄乎,漸漸地,蘭亭便成為文人雅士的聚集地,人人都希望能在此沾上一點文曲星君的仙氣……
木子白和許月奴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早早聚在蘭亭周圍了。這其中不乏一些世家子弟,帶著仆人書童的也不在少數,但像木子白這樣帶著一個明顯不是丫環,也不是大家閨秀的少女而來的,就顯得格外突兀了。要知道,那時候的九州,還是十分保守的,如非必要,有些家底的未婚女子是不允許出門拋頭露面的,更何況是這種盡是大男人聚集的流觴詩會。
木子白和許月奴方找了個座位坐下,就聽到旁邊的人開始對他們指指點點,小聲竊語。
許月奴見狀抿了抿唇,略略失落地低下頭不說話。
木子白年少輕狂,哪里見得她被人奚落?俊臉一板道:“哼……背后議人,豈是君子所為?”
周圍的聲音頓時靜了下來,過了幾秒,終于各自散去,不再理會木子白兩人。
許月奴輕輕地扯了扯木子白的衣袖:“子白,你不必為我得罪這些名士的,一會兒他們排擠你怎么辦啊……”
木子白傲然一笑:“沒事,倘若蘭亭流觴詩會只是這等水平,就算被他們排擠,我也沒什么好遺憾的。”
許月奴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各位,歡迎你們來參加本月的蘭亭流觴詩會,我是負責本次詩會的季真。”不一會兒,一個二十五歲左右面容文雅的青年微笑著站在蘭亭中間向所有人朗聲道,他身旁還立著一個同樣歲數的英挺青年。“我身邊這位,便是我的好友孟浩,我們兩人今日特意趕來此地,與大家一同商討詩文,希望大家都能盡興而歸!”
木子白聞言立馬精神為之一振!
許月奴見他反應激烈的樣子好奇地問道:“怎么?這兩位公子是很了得的名士嗎?”
木子白興奮地點點頭:“當今的九州文壇,三十五歲以下年青一輩中,峻州城的季真和孟浩兩人算得上是最頂尖的,我一直希望能見上他們一面,沒想到今日倒真是美夢成真了,這流觴詩會果然名不虛傳!”
很快,季真講過開場白,流觴詩會正式開始。他作為負責人,理所當然地第一個拿起酒杯倒了一杯,而后十分爽快地一口喝下,略略思索道:“繚繞五川滄,岧闕九州陽。曉色遍昭容,晴云卷建章。”
“好!”眾人一片叫好,許月奴不曾讀過書,但看一旁木子白也甚是興奮的樣子,便知道那季真的確是有幾分本事的。只是她自己實在是不能體會他們這些文人的心情,只在一旁默默地為木子白添茶。
季真沖眾人拱了拱手,復有倒滿一杯,而后將其放入山澗之中,沖一旁負責彈琴的孟浩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于是孟浩信手彈起一段《高山流水》,與此同時酒杯順流而下,慢慢路過圍坐在兩旁的眾多文人,半晌兒,孟浩的琴聲戛然而止,那杯酒堪堪正停在木子白面前!
木子白一挑眉,毫不客氣地撈起酒杯一飲而下,而后捏著那只頗為精致的木制酒杯(為了方便酒杯浮在水面上,一般都選用木制的酒杯。)微微一笑道:“蟠木不雕飾,且將斤斧疏。擁腫寒山木,嵌空成酒樽。外與金罍并,中涵玉醴虛。愧無江海量,偃蹇在君門。”
眾人聞之又是一驚,連季真和孟浩也忍不住把視線投向了木子白這邊!
季真快行兩步來到木子白的面前,頗為贊賞地看著他道:“這位兄臺好文采!真是叫人佩服,敢問尊姓大名?”
木子白難得拘謹一笑:“在下峻州棉鎮木子白,見過季大人。”季真出身名門,在朝任職集賢殿大學士,木子白疏于禮節已久,緊張之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他,只好叫他一聲大人。其實本也恰當,只是眼下大家都是以文人的身份前來參加流觴詩會,木子白這樣一來,倒顯得有些刻意攀附的嫌疑了,季真的臉色當即淡了下來,他看了看一旁的許月奴,微帶點諷刺地道:“木公子好興致,來參加流觴詩會,也不忘帶上自己的紅顏知己啊。”
周圍的人頓時哄笑了起來,木子白臉色變了變,許月奴見他就要發怒,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勸他冷靜。
木子白咬了咬牙,沒有說話,許月奴上前一步沖季真和其他人行了個禮,微笑道:“讓各位見笑了,月奴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幸得我家公子垂憐,帶我一同游學,若是掃了各位的雅興,那月奴可在山下等候,還請各位不要為難我家公子。”
這一番話,說得甚是得體溫和,一時間,倒顯得那些自負才名的文人們太過拘泥了。
一直坐在琴后不說話的孟浩突然哈哈大笑,徑直走了過來一把勾住季真的脖子笑道:“我說季兄,你幾時也變得這般迂腐了?人家小姑娘又沒有得罪你。”
季真拍開他的大手皺眉道:“大庭廣眾的,你能不能別這般耍痞?”
孟浩聳聳肩:“我早說過不要來的,是你硬要叫我來彈什么琴的。”
季真:“…………”
木子白沉默良久,聞言終于釋懷一笑:“孟兄實乃我輩同道中人!”
孟浩轉頭看向他,饒有興致地道:“哦?既然如此,你要不要再作一首以表他鄉遇故知之情啊?”
木子白愣了愣,隨即朗聲笑道:“吾輩性不羈,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醉月頻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孟浩拍手叫好!
“今日相識,在下深感榮幸,不過這詩會,在下恐怕是呆不下去了,他日有緣再會吧!”木子白沖孟浩一拱手,毫不猶豫地帶著許月奴轉身瀟灑離去!
季真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的孟浩,甚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自己拿起酒杯準備繼續詩會。
數日后,木子白和許月奴看過少興其他幾處著名景點后,便啟程準備前往下一站——峻州城,這也是木子白游學各站中,最重要的一站,因為在山水甲天下的峻州,峻州城能夠力壓群芳奪得峻州城的名號,不僅僅是因為它獨特的美景風光,更因為,它是九州文人墨客,名士子弟的聚集處,文化底蘊極其深厚,于他的游學經歷有著非比尋常的增長意義。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兩人來到驛站準備租一輛馬車前往峻州城的時候,居然再一次遇見了季真和孟浩這對好基友。(……身為一個古代人,倪菜菜你的吐槽功底能不能不要這么逆天?!ORZ……)
“木兄?這么巧?你們這是要去哪里啊?”孟浩笑瞇瞇地同他們打招呼。
“我們打算去峻州城。”木子白笑道,他對孟浩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我們也正要回去呢,不如一起啊。”孟浩十分熱情地邀請道,一旁的季真顯然也早已忘懷了先前的過節,亦是十分高興地笑著看著他們。
木子白和許月奴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后他點點頭:“那么,一路叨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