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一轉眼,三年過去了。
三年來,太子殿下在太傅的教導下,進步神速,再不復從前的乖張任性。阜州王對此深感欣慰,于是下令朝臣王子們一同外出圍獵,順便將圍獵之后的祭祀大典作為太子的成人禮儀式。
夕鸞宮:
“老師老師!我要帶這個!”商暮陽舉著一件披風沖到石夜霽面前興奮道。三年前兩人說開了之后,他對石夜霽的態(tài)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僅全面配合石夜霽的教學和照顧,還總是動不動就喊著“老師”同他撒潑耍賴。
“……太子,現(xiàn)在是盛夏,你確定你要帶這件狐裘大氅?”石夜霽正埋首書桌忙于等著他決策的有關圍獵的眾多事宜,聞言抬頭看了商暮陽手中的所謂“披風”一眼,而后無奈地道。
“呃……嘿嘿,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商暮陽尷尬地笑著撓了撓頭,果斷把大氅扔到了一旁。
“……哦對了,太子殿下來的正好,關于此次圍獵,有些事情要跟你說。”三年來改變的不只是太子,石夜霽也沉穩(wěn)了不少,漸漸地適應了太傅的本職工作——三年前他萬事以太子為中心,小心侍候;三年后他已然成為受太子尊重愛戴的老師,太子手下一眾謀臣信任倚仗的真正意義上的太子太傅。
商暮陽收斂了胡鬧,上前正色道:“怎么,圍獵有問題嗎?”
“這是王上擬定的隨同名單,”他將名單遞給商暮陽,而后沉聲道:“除了作為主角的太子你之外,二、三、五王子和四公主也隨同伴駕。”這一代的阜州王子嗣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包括商暮陽在內(nèi)一共有四位王子,兩位公主。二王子商暮風十六,五王子商暮嵐十三,三王子商暮云和四公主商暮雪是雙胞胎,都是十四。最小的六公主商暮蕾今年才三歲,不宜長途跋涉,故不在名單之中。
“二弟才華出眾,一直對我的太子之位虎視眈眈,你是擔心他會借此機會陷害我?”商暮陽只掃了一眼便一針見血地道。
石夜霽看著他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此次王上借三年一度的圍獵祭典為你辦成人禮,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筆。你伴異象而生,王上一早就認定你是天命之子,這幾年你又進益不少,很有為君之能,想來王上是想借你的成人禮,正式確定你的儲君之位。這當口……不得不防啊。”
九州各國君王繼承的規(guī)矩,一向是以立嫡長子優(yōu)先,但并不絕對,畢竟從小嬌生慣養(yǎng)被寵壞的太子不在少數(shù),像從前的商暮陽就是一個典型。這樣的太子將來掌管州國,定然會弄得民不聊生,所以在嫡長子繼承的基礎上,多半州國還設有儲君制度,只有被確立了儲君地位的太子或王子,才算是板上釘釘不容更改的下一任君王。
“嗯,你的擔慮也不無道理……不過我們在明他在暗,只能萬事小心為上了。”商暮陽無奈地攤手聳肩道。
“太子放心,臣會安排妥當?shù)摹!笔轨V自信一笑道。
“那還用說!你辦事,我放心!”商暮陽很江湖范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可下一秒,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似的渾身一抖,再次拿起手中的名單仔細地看了看……又看了看,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氣道:“次奧!為什么那個瘋丫頭的名字也在這上面!?”
太子殿下將名單刷的貼到石夜霽面前,手指指著“德容群主柳聞鶯”七個大字嚷嚷道:“我不管!老師你一定要想辦法攔住那個瘋丫頭,否則這圍獵我就不去了!”
“荒唐!成人禮這等大事豈能任由你胡鬧!”石夜霽臉一板正色道,“德容群主是先王長姐的孫女,王上親自為你挑選的、從小指腹為婚的未來太子妃,哪里就配不上你了,還叫人家瘋丫頭,真是不知分寸。”
“老師!你有所不知啦!”商暮陽急的直跳腳,“那柳聞鶯我七歲的時候見過一次,別看她的名字聽上去文靜秀美,可本人根本就是只野猴子!那時候她才五歲,第一次進宮,父王要我陪著她玩,本來在長輩面前還一本正經(jīng)的,父王一走立刻就嚷嚷著要爬樹,結果摔了下來把我砸了個正著!還生生砸斷了我兩根肋骨害我躺在床上養(yǎng)了一個月!從那以后我就賭咒發(fā)誓再也不要見這個瘋丫頭!”
石夜霽聞言撲哧一笑:“太子,須知你同群主的婚事比起你的太子之位還要地板上釘釘,與其悶悶不樂,何不換個角度想呢……依臣看,你們這也算得上是歡喜冤家了嘛!”
“石夜霽!”
“好了好了,臣還要安排別的事情,對于群主的事情太子還是死心吧,畢竟這是王上的意思,臣可做不了主。”石夜霽擺擺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哼!走著瞧!我一定逼得那個瘋丫頭主動跟我取消婚約!”氣勢洶洶地撂下一句狠話后,再怎么不甘心的商暮陽也只得轉身而去。
卻不知道,他身后的石夜霽,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慢慢收斂了臉上的調笑之色,露出了幾分落寞喃喃道:“于內(nèi),你有群主,于外,你有謀臣,這三年眼看著你飛速成長,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教給你的了……殿下,殿下……等您坐擁整個阜州的時候,還會需要臣么……”
七日后,阜州王帶著浩浩蕩蕩的大隊車馬,前往皇家山林進行圍獵。
“太子太子,你還記得我嗎?!”車隊甫一駐扎好,便有一個一身橙色騎裝,英姿颯爽的少女一陣風兒似的吹進了太子商暮陽的營帳之中,帶著一臉明晃晃的燦爛笑容激動地沖坐在上首正在喝茶的商暮陽大呼小叫道。
商暮陽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她一眼,而后“噗”地一下將口中剛喝下去的茶水盡數(shù)噴了出來:“咳咳!”
“太子你還好吧!?”一旁隨侍的石夜霽嚇了一跳,忙掏出手帕為他擦拭。
“哈哈哈!看來是還記得呀!”少女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略帶點得意嬌嗔,縱然明知她是故意使壞,卻也讓人生不出氣來。
石夜霽看著商暮陽略略尷尬的表情,立刻判斷出了少女的身份,忙上前行禮微笑道:“臣石夜霽,見過德容群主。”
柳聞鶯詫異地看了看石夜霽,而后恍然大悟地笑道:“我知道你!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無所不能的太子太傅對不對?!平身吧,不用跟我客氣!”
石夜霽一愣,起身沖她莞爾一笑:“群主平易近人,率真可愛,實乃真性情之人,臣欽佩不已。”
柳聞鶯才十六歲,縱然天真粗線條慣了,也根本敵不住石夜霽如此真誠深情又如沐春風地調調,被他這么一夸贊,當即紅了小臉,繳這小手絹嬌羞道:“哪里哪里,太傅謬贊了……”
看著石夜霽這樣公然地跟一個女孩子調情,商暮陽不知怎么的突然心里一陣不爽:“喂,那誰,你可以走了,我家太傅還要給本殿下上課呢!”
柳聞鶯聞言嘴一嘟:“都出來圍獵了,還上什么課啊!”
“次奧!上騎馬射箭課!不行嗎!有意見嗎!”商暮陽氣沖沖地反駁道。
“你!”柳聞鶯又何曾不是被嬌生慣養(yǎng)大的,一向是她刁蠻任性沖別人大小聲,還從來沒有哪個人敢跟她嗆聲咧!
石夜霽見柳聞鶯一怒之下居然挽起袖子就要沖上去,連忙抬手攔住她:“群主息怒!臣的確要同太子講解一下騎馬射獵的細節(jié)問題,群主這幾日舟車勞頓,想來也很是辛苦吧?不如先回去休息可好?”
“……哼!看在太傅哥哥的面子上,本群主就饒過你這個白吃太子一次!太傅哥哥,那我先走咯!”
“臣恭送群主!”他忙行禮道。
“石夜霽!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柳聞鶯前腳一走,后邊商暮陽就忍無可忍地嚷嚷開了。“她居然敢罵我白癡!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子,何必同女人一般見識。”石夜霽淡淡一笑,言語間全然沒有剛才對群主的恭敬惶恐,“再說,她罵你,就等于是在罵自己未來的丈夫,你若白癡,那她這個嫁給白癡的人,豈不是更加白癡?”
商暮陽眨了眨眼睛,半晌終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下:“哦!有道理!本殿下是不該跟女人一般見識,老師你果然足智多謀。”
足智多謀是這么用的么……唉……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
圍獵將持續(xù)五日,除了阜州王帶頭的集體打獵之外,還分有射箭、馬術、賽跑等多種體育運動,內(nèi)容豐富多彩,再加上每晚的篝火晚會,圍獵——實是皇家休閑活動中,最受歡迎的一項。(…………)
最后一日,眾人會將自己所打到的獵物統(tǒng)計上報,所獲最豐者,將受到王上的獎賞,并在第五日晚的祭典上,單獨為眾人表演。
前四日,商暮陽和石夜霽不管走到哪兒,小惡魔群主柳聞鶯總能找到他們,而后使勁渾身解數(shù)纏著他們陪她一起打獵,一頭同商暮陽拌嘴拌得不亦樂乎,另一頭更是享受石夜霽的溫柔體貼,有一次竟忍不住感嘆道:“難怪你們男人都喜歡享什么齊人之福,嗯!左擁右抱的感覺的確是好哇!”
商暮陽+石夜霽:“…………”
“不行了,老師,這樣下去,我們一定會被那個瘋丫頭害成最后一名的!今天說什么也要擺脫她!”圍獵最后一日清早,商暮陽斬釘截鐵咬牙切齒地道。
石夜霽苦笑——本來他是希望借著這個機會,讓群主同太子培養(yǎng)一下感情的,沒想到弄巧成拙,要是最后統(tǒng)計的成果連最小的五王子都比不上,那晚上的成人禮,太子還有什么顏面接受儲君冊封?
“太子,不如我們?nèi)绱巳绱耍@般這般……”石夜霽眼珠一轉,當即想出一條妙計,迅速跟商暮陽討論了起來……
“啊!太傅哥哥!白吃太子你們在這兒啊!我找你們好久了呢!”兩人剛討論完,還沒來得及互相交換一個狼狽為奸的眼神,身后便響起小惡魔群主的“魔音穿耳”。
兩人俱是一愣,而后笑瞇瞇地轉身異口同聲道:“群主,今個兒起得真早啊。”
“哈哈,那是,最后一天了嘛!怎么著我也得抓到了什么東西交差啊是不是!”柳聞鶯笑道,完全沒有意識到兩人的反常。
“郡主,這附近的野獸都被大家獵得七七八八了,不如我們今日往深處走,說不定能獵到什么珍禽異獸呢!”石夜霽上前,一如既往地用他招牌式的如沐春風調調慫恿柳聞鶯道。
“好呀好呀!那我們快走吧!”柳聞鶯一聽珍禽異獸四個字,雙眼頓時放光,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策馬揚鞭帶頭就往山林深處走去!
兩人在身后終于成功地交換了一個狼狽為奸的眼神,相視一笑,也策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