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著銜環叩門,約敲了三五下,徐家的門管才應聲出來。一面匆忙地扣緊衣裳搭扣,一面咒咒地嘀咕:“誰一大清早捶門,擾了爺爺的好夢!”
側門“咣當”一聲打開,門管的尖腦袋從里探出來,嚇得李兒連退幾步:“我……我找徐少東家?!?/p>
門管瘦猴似地個頭,一張馬臉乍一瞧透著股精明勁兒。上下打量李兒,似乎認得她,嘴上“咦”了一聲:“你……”可目光沾上李兒的一身行頭便挪不開了,“聽說你在梅莊當差了?”
“……”西街的地兒就這么大,此事不必過她的嘴,李牙婆也一定像高音喇叭一樣拿她做了廣告。李兒倒是不意外,點點頭識相地問,“是的,所以我來跟少東家告個別。”
這下輪到門管納悶了,心道你李兒什么時候跟他們少東家這般要好了?但似乎礙于李兒如今是梅莊的人,不好回絕,便側開身讓李兒進門:“李姑娘這邊請。”
李兒撩起裙擺,回眸看了眼身后周嫂的馬車,見周嫂正趴在窗子上直勾勾盯著她,不禁頭皮一麻,立即埋頭跟隨門管進了徐家側門。
周嫂人雖好,疑心卻重。正因她是個謹慎之人,二姨太太才一直將她留在白四爺身邊,好時時為兒子做個提醒。先前周嫂已坦白了李兒的處境,她如今怕的就是李兒反悔不去梅莊,屆時二姨太太撂不下面子,她臉上也無光。一旦等立字為據賣身契成,她也就沒這層擔心的了。
徐家府邸跟梅莊自然沒得比,因李兒先已領教過梅莊的氣派,來到徐家時就淡定了許多。跟罷門管行了一程,途中正巧碰上徐進寶的貼身侍女念兒,門管便把李兒往念兒處一塞,自己回去睡回籠覺了。
念兒暗地“呸”了一口唾沫,罵了句“沒規矩”,便對著李兒尷尬地笑開:“讓李姑娘看笑話了,這廝早晚得讓東家給辭了。”
李兒陪了幾聲笑,以前從未與念兒打過交道,看她適才這般咒罵門管,便知是個潑辣的人。不想兩人頭一次見面的話題就繞在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身上,便道:“念兒姐姐起得真早,這就去伺候少東家了嗎?”
念兒點頭:“是呀,府里上下的人一個巴掌都呼得過來,可不得早些起來,先里里外外的都張羅一圈兒么!”
徐家并非大戶,徐進寶的長姐去歲出嫁,家中也就只有徐父繼室以及徐進寶這三個正主了,確實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這就意味著,能者便要多勞,看來念兒在徐家的差當得不錯。心里便覺與念兒近了一些,因想她從來沒做過什么下人,這會兒把自己給賣了當婢,還不知道以后該怎么干活兒呢!說實在話,就算是之前的李兒恐怕除了惹事兼混吃之外,也不懂什么服侍人的伎倆了。她如今雖有養容之術傍身,可總得有個能發揮長處的崗位吧?總不能她成天見地在廚房里拉風箱,卻一天到晚想著咋給風箱整容吧?再則,廚房里也接觸不到珍珠,她又如何以珠養她的空間?
原本沒有想到的問題一剎那都被勾了出來,霎時間竟向海浪似地洶涌而襲。
她抓了抓腦袋,一籌莫展。
“這就到了,請李姑娘在此稍等,容我進去通報一聲。”走了沒多少路,念兒便將她領到了徐進寶的房外。
李兒左右看了看,進來時就沒有注意到周遭情況,原來徐進寶這死孩子還挺臭美,房外都載滿了奇巧的盆栽。正欲細看,房里驟然一聲怒斥:“不許碰它們!”
李兒趕緊縮手,拘謹地站直,看到單著白衣的徐進寶像匹白馬似地從房里飛奔而至。率先查看了盆栽是否有異,見李兒真的沒有碰到這些花花草草,才安了心。抬眼慵懶地看了看李兒:“你怎的來了?不是說好了辰時么?”
李兒往念兒瞧,念兒自覺,退回房里兀自收拾去了。
“事有變故,咱們得另想法子了?!痹挳叄⒅爝M寶看他神色。
徐進寶臉色微變,甚為認真地問:“怎么?出了什么事兒?”
“眼下梅莊的車正停在你家外頭,你需幫我先引開車里的周嫂,我才好把包裹藏到車上去。”
徐進寶眉頭微皺,回眸悄悄觀察了一陣念兒是否有在偷聽,再將頭轉過來時,便有了些許輕松:“咱們可說好了,我這回幫了你,你日后不得再拿昨日的事要挾我?!?/p>
李兒咧嘴笑起來:“昨日什么事?咱們是好朋友,何來要挾一說?”
徐進寶聞言直愣愣了一會兒方體會出李兒的意思來。鼻子里“哼”了一聲,又擺起了少東家的架子,負手道:“且等著,老子這會兒就去!”
“哎哎哎……我那包裹呢?”李兒忙拉住他。
徐進寶下巴往念兒處一抬:“念兒,把我書桌上那個難看死了的布包取來給這死丫頭。”說罷,舉步搖搖晃晃地往外頭去了。
李兒氣得咬牙,這左一句右一句的死丫頭,聽著真教人鬧心。從念兒手里接來包裹之后,順帶腳一拐真想把那幾盆破爛盆栽給踹了。臨了忽見其中幾盆不起眼的寒蘭隱有枯萎之相,便硬生生將腳帶了回來。
一晚上沒有摸到寶貝空間,李兒還怪不習慣的。拿到包裹之后,便立刻尋了個僻靜之所,先將整個瓦甕取了出來,撈出小蚌殼,隨著意念進入空間修養一番。
小蚌殼內的洞天福地乃是個四周環水的孤島,水質清華,碧藍澄澈,像極了海水,嘗起來卻不咸。島上一色銀白細膩的海沙,光腳踩上去軟綿綿的沒有半點兒刺腳心。整個空間被漫天的華光籠罩,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正是這股暖意漸漸將李兒身上原有的怠惰一點兒一點兒剔除,恢復出本來的精神奕奕。
在島上盤膝打坐了會兒,覺得身子乏味已去,渾身熱乎乎的。想到自己這么個肉墩在水岸汀畔如此愜意,堪比當年的楊貴妃臥醉華清池一般,心里頭就有一股子竊喜。在此伸了個懶腰,覺進來的時辰差不多了,便把里裳藏的珍珠拿了出來,埋入沙堆,做好標記之后才離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