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說姑姑脾氣古怪，卻都只是以訛傳訛的。姑姑人極好，別瞧她對你冷著臉，心腸卻是火熱的。哎……要不是……”
“唔？”趙姑姑的脾氣還不夠古怪？那這天下恐怕就沒有古怪的人了！李兒腹內咕噥，對此另有看法。但是聽蘇鯉話至一半，心里不禁也咯噔了一下。看來趙姑姑今日這副脾氣是有原因的，而蘇鯉今兒請她這頓飯的重點，恐怕也是因此。
“要不是……曾鬧出了人命，如今趙姑姑也不會獨居偏隅。”
鬧出人命？李兒嘴里的酒液火辣辣地竄進喉嚨，像條火蛇一般滑入肺內，臉兒頓時漲紅：“趙姑姑折騰出了人命？”
難怪呢，難怪大姨太太會把自己交給趙姑姑管教，原來是想看自己被趙姑姑折騰死？而且趙姑姑自己也說過狠話，說權當她沒去過她那兒。想著，冷不丁地背后起了寒戰，為自己捏起了冷汗。
經由蘇鯉告訴，老太太是極疼趙姑姑的。這點倒是不假，否則也不會只要成全趙姑姑貪吃的本性，而讓她掌管膳房了。但是趙姑姑究竟是怎么弄出人命的？來梅莊賣身還有這么大風險，這個李兒倒是不曾料到。她總想著，自己討巧一些，再不濟不過被打一頓，至于丟命的禍事，自己想必也闖不出來。哪里想到這才進門呢，就被劃分到了個羅剎鬼婆手底下。不禁生吞了口口水，呆呆望著蘇鯉。
蘇鯉見她發怵，手中的梨花杯一頓，嫣然笑道：“或許是我說得太過于嚴重，那人命倒不是趙姑姑親手害死的。只怪那丫頭自己命薄，趙姑姑其實很喜歡她，就為此，如今她依舊郁郁寡歡。李兒，我聽說你在人前不卑不亢，這點倒是像極了死去的丫頭，我就琢磨著，或許你能讓趙姑姑好起來。”
咦？蘇鯉有求于她？而且是為趙姑姑？可李兒聽著，怎么那句她像極了死去的丫頭就這么別扭呢？像已故之人本來就讓人心中發憷，還得天天讓人當死者的影子，那不滲得慌嗎？所以臉色虛了一陣，看似嚇得不輕。
“李兒妹妹，原本此事是老太太所托，我因無能辦不到，眼下就只能盼你了。否則——姐姐這一輩子，恐怕都得留在梅莊了。”蘇鯉忽地拉住李兒的手，泣聲哀求道。
原來如此，恐怕是老太太要挾的蘇鯉，若是無法使趙姑姑好起來的話，她將一生受禁在梅莊。老太太竟如此在意趙姑姑？李兒不得不懷疑蘇鯉說的話靠不靠譜。可是轉念一想，只要自己能想法子讓趙姑姑開朗一些，是不是能從老太太那兒得到什么？
不得怪她世俗，她如今想的，也只有這些了。
于是正色道：“我既已歸趙姑姑所管，即便老太太不吩咐，我也會好好待趙姑姑的。姐姐你也別太悲觀，這事兒是急不得的，得靠時間慢慢去忘。”
她說得很是中肯，蘇鯉也聽得進去，擦干眼淚點頭道：“那就有勞妹妹往后在趙姑姑身上多擔些心了。”
“嗬嗬……”李兒咧著嘴笑得不是滋味兒。
恍惚有那么一瞬間，她幾乎覺得這是老天賜予她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剛進梅莊就已經得罪了大姨太太，原本日后的生活肯定是不大好過的，但是因為趙姑姑，說不定能得老太太格外垂憐也不一定。到時候，即便大姨太太想使什么鬼把戲折騰她，她都可以有恃無恐。
不過，趙姑姑再怎么得老太太關愛，那都是一個下人。而大姨太太再怎么不濟，也都是主子。這老太太難不成還會為了趙姑姑去拂大姨太太的臉？
唔——恐怕不會！
須臾間，李兒腦袋里閃過的念頭不計其數。最終還是在心里搖了搖頭，覺得趙姑姑是靠不住的，還得靠自己步步為營。
因為有了蘇鯉的所求，這頓飯李兒吃得是甚無滋味，回到大雜院的時候，肚子依舊餓得嘰里咕嚕響。
趙姑姑屋里依舊亮著燈，李兒想起今日來的時候，趙姑姑曾囑咐的一番話，令其等蘇鯉回來之后，去她房里。誰知蘇鯉回來之后，她們兩個就直接去吃飯了，趙姑姑該不會為此生氣吧？
這也不怪她，誰叫趙姑姑的脾性如此古怪，教人捉摸不透呢！
蘇鯉很識大體，回到大雜院之后就拉著她來到了趙姑姑的房前，敲了門，對李兒道：“姑姑吩咐，咱們吃過飯就去她屋里請安，眼下正是時候。”
李兒點點頭，得知趙姑姑對蘇鯉另有吩咐，便放下心來。
趙姑姑在屋內不冷不熱地喚她們進來，臉色并不好，進門就問：“怎么如此晚？我都該歇下了。”說著帶怨地盯著李兒看。
李兒心里打突，忙道：“我與蘇鯉姐姐投緣，聊得起勁，便忘時辰了。”
蘇鯉也點頭：“知道姑姑等不及，咱們跑著回來的。”
趙姑姑哼笑：“嘴角的油渣子且擦擦，偷吃也不曉得遮掩遮掩。”
蘇鯉一瞧李兒的嘴角，果然留著爆炒蝦的油漬，不禁“噗”地一聲噴笑出來。
李兒拿袖子輕輕一揩，還果真如此，不好意思地拼命抹掉。也是，下等婢吃那些可是要招人閑話的，平日就算連廚娘們，也是私底下偷偷吃的。謹記著，下回吃干一定要抹凈！
“端個繡墩兒坐吧！”趙姑姑躺在床上，往擺放在窗下的繡墩努了一眼，道。
李兒勤快，立刻跑過去先為蘇鯉捧來繡墩：“姐姐先坐。”
趙姑姑看在眼里，倒是十分滿意：“是個懂事的丫頭。”
凡事先來后到，李兒自然知曉。即便今日蘇鯉比她小，她在梅莊的資歷也是比她深的。作為新人，她必須與周遭人都打好關系。當然，大姨太太那邊已經忽略不計了，呃——蔡嬤嬤那邊也隨他去了。
趙姑姑喚她們坐下，這是有話要交代，李兒不敢怠慢，立馬搬來繡墩與蘇鯉并坐一塊兒，準備好聽趙姑姑的訓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