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同仁,此番由我與江耘做東,請。”楊明鏡敬酒道。
在座諸位都是初來,入園之后俱是興奮不已,所坐的小雅間設在池塘邊,環境極佳。翰林書院向來是虛職,俸祿都不高,自然不曾在如此高級的地方吃過飯,所以都頗感新奇,一頓飯下來,氣氛極好,酒興很高。
酒過數巡,江耘看時機差不多了,便說道:“江耘在這里請大家幫個小忙,我們打算在此在興建一個小型的書籍閱覽室,以供會員們日常讀書消遣。聽聞翰林書院之中藏書頗豐,故想請各位閑暇之時,抄錄幾本,以助江耘。也好讓世人有機會多讀到些珍藏的好書。”
眾人都點頭應允,對于他們來說,真的是小事一樁,原本也沒什么事情可干,抄抄書練練字還能幫他江耘的忙,真是求之不得。
話雖如此,江耘還是每人奉送了一張會員卡,以方便他們出入。看著價值50兩銀子的精致木牌到了自己的手中,眾人都是開心不已,稱謝不止。
送走這幫學究之后,楊明鏡苦笑道:“明明是賄賂,為何你江耘卻做得如此得心應手。相比之下,倒是我寒磣了,一直都是君子之交。”
江耘拍著楊明鏡的肩膀哈哈大笑:“你我兄弟,何分彼此。老板,結帳!”
“客官,總共是10兩銀子。”
“什么!?10兩!?有沒有搞錯?就這么點小盤小碟的要10兩?!”
“客官,請小點聲。是的,沒錯,10兩。”
“呃,身上沒帶這么多,我是陸掌柜的朋友,你記他帳上……”
崇寧元年十二月十五,年關將近。江耘沒去翰林書院點卯,正在園中加緊布置藏書小樓。小樓的名字已經取好,叫做“博聞小筑”。江耘對著身邊的翟汝文說道:“大哥取的好名字。博聞博聞,真是不錯。”
正在這時,小信子跑了過來說道:“江大哥,門口有人找你。好象是郭公子。”
江耘與丟下手中的活隨著小信子來到門口,卻見郭思領著一位老者正站在門口。郭思見到江耘,拱手說道:“子顏,這位老先生來翰林書院找你,正好被我碰上,我便帶了他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便生隊...”
“多謝多謝。”江耘送走了郭思,回頭看那老者,卻不認識,奇道:“老先生找我江耘何事?”
那老者抬頭看了看四周,盯著江耘,道:“江大人不認得我了嗎?”
江耘一聽他的聲音,立馬想起了他是誰:“你,你是張大人的師爺!”
“正是。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借一步說話。”那老者道。
江耘連忙讓了進來,并讓小信子去請賀暄等眾位兄弟。
眾人在一間小屋坐定之后,江耘說道:“老先生有話請直說,在場的皆是我的兄弟。”
那老者也不猶豫,說道:“小人姓秦,是張大人的師爺。張大人已隨著游大人返回京城,近日就將到達。臨行之際,從牢中帶出口信,讓我帶上東西來京城找江耘江大人,我打聽了許久才知道江大人在翰林書院任職,所以找上門來。”
“可是借據?”江耘問道。
秦師爺一聽,欣喜地說道:“小的先前還有猶豫,江大人既然知道借據的事,那真是太好了,老爺有救了。”
江耘安慰道:“秦師爺請放心,江耘答應過張大人,一定盡力營救他和他的家人。”
秦師爺大喜之下,已是哽咽:“天可憐見,終于碰上一個好官了。江大人,老爺冤枉啊。老朽護衛不周,導致大人家小下落不明,愧疚之情無法言表。”
翟汝文說道:“秦師爺,張大人先前之事,我等已盡知,如今禍福未知,不是傷悲之時,且振作起來,將詳情速速告知。”
秦師爺點點頭,收拾情緒,道:“老爺讓我帶著東西來找江大人,那東西正是孟縣和滎縣兩縣的借據……”
“等等。你說將那兩張借據帶在身上?”賀暄打斷了他的話。
“不曾。我怕有意外,小人性命是小,老爺一家生死事大,所以我托附給一個忠心的下人,讓他帶著借據走陸路來京城,我走的是水路,約好兩日之后在城南的一家小店碰頭。”
“秦師爺思慮周全,此事事關重大,的確要小心。”賀暄贊賞道。
“兩日這后,我陪你去取。”林鎮齊說道。
“秦師爺一路辛苦。張大人有你這樣忠心的師爺,可喜可賀。”王燁說道。
江耘安慰道:“秦師爺先去歇息吧,你放心,此事江耘既然已經插手,定然要管到底,無論如何總會給張大人和你一個交代。”
秦師爺老淚縱橫,跪在地上說道:“諸位恩公請受小的一拜。當初有眼不識泰山,早知道也可讓張大人少吃些苦頭。”
王燁扶起秦師爺,寬慰道:“當初你不知道我們的底細,原怪不得你,況且此事重大,當初小心行事,并不曾有錯。”
安頓秦師爺之后,江耘道:“此事柳暗花明,秦師爺一來,我們手中的牌又多了一張,不知道皇上會如何處理此事?”
“一切要等游酢回來之后了。我認為,有必要去會一會游定夫。”翟汝文沉呤著說道。
“嗯,等他回來,我去會他一會。兩日之后,由鎮齊先去取回借條。”
兩日之后,在林鎮齊的陪同保護之下,秦師爺順利地取回了借條,并帶回了那個忠心的下人。與此同時,前往河南的朝廷調查小組也于當日回到京城。游酢在到達京城的第一時間與刑部交接了人犯張順德,并進宮面圣。趙佶看著手中這份詳盡的調查報告,盡管已經從江耘那里知道了更多,但仍是對游酢的調查工作很滿意。和江耘料想的差不多,游酢的調查雖然詳細與周全,但并未涉及機密之處,借據之事在整個調查的報告中并未提及。
“依定夫之見,他張順德罪不致死嘍?”
游酢恭聲道:“不錯。微臣深入民間四下查訪,發現張大人相當的清廉,官聲不錯,民間水災之后的罵聲也是誤聽了謠言,以訛傳訛,大災之后,人心總是慌亂與憤懣的。自行青苗之法也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施行之時,手續齊全,鄉民的保單也是完備,并無情弊。而且此次堤岸決口,上游孟縣的措施不力也有一定的責任。唯一……”
“唯一什么?”
“唯一的疑點就是糧倉里的糧食,從收上來農人借貸的借條來看,只有一萬多石,數目上差了三萬多,對此張大人的解釋是,遺失了。”游酢說道。
“會不會是他貪污了?”趙佶問道。
“臣認為可能性不大。如果真是的話,那么他當初所做的一切都不合常理,興修水利,放貸于民……”游酢否決了這個論斷。
“嗯,有道理。但為何會差這么多的數字?”趙佶又問道。
“這正是疑點所在,微臣認為,或許他有什么難言之隱也說不定。總之,只有找出這三萬石糧食的去向,才能對此件事情做最后的斷論。張大人現羈押在刑部的大牢之內,可隨時接受審訓。”
“災民的情況又如何?”
“根據調查,貧病體弱者餓死了不少。在朝廷賑災之后,情況沒有繼續惡化,受災的農戶按每戶一斗的份額發放的,定夫到之前,州里已賑過了一次。”
“朕知道了。定夫,明日朝中再詳細計議此事。你一路辛苦,回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