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哥放心，該怎么做子顏心中有數(shù)。都是江耘該死，管不好自己這張嘴，得意忘形了。”江耘懊悔不迭。

翟汝文好氣又好笑，安慰道：“事到如今，后悔也來不及了。皇上和太后都不是量窄之人，子顏吉人天相，定會逢兇化吉。大哥送你一程吧。”

江耘急急忙忙告別了游酢和秦師爺，和王燁各騎著一匹快馬上路。臨別之際，翟汝文牽著馬頭，臉色凝重，道：“有一句話，剛才游大人在我不曾說。”

江耘見翟汝文神情莊重，知道他有重要的話說，誠摯地說道：“大哥有話盡管直說。”

“你自到京城，入科舉，辦慧園，興報紙，一路皆順風(fēng)順?biāo)辉?jīng)遇挫折，可謂春風(fēng)得意，更需知政途多坎坷，昔日王相公身負(fù)三十年賢名始出治天下，歷經(jīng)多少摸爬滾打，蔡京雖才不勝德，然心志彌堅，笑看起落，可見人生歷練，總是逆境多于順途。此次紛爭，看來或許事大，但比起你內(nèi)心之大功業(yè)，卻是微瀾。此中之得失，你要看得明白。”

江耘心中的那一團亂麻，在翟汝文一席話之下，開解得七七八八，不由高興地說道：“大哥說得極是，我原本有點亂了方寸。你這一盆清水澆下，我終是清醒了。游龍若困于淺灘，當(dāng)隱晦韜光等待時機。”

翟汝文滿意地點點頭，道：“你能有這番心境，大哥便不擔(dān)心了。如此，便祝愿子顏和子端一路順風(fēng)。”

江耘與王燁答應(yīng)一聲，跳上馬去，揮手告辭，急急地往京城而去。

與水路比起來，陸路顯然要快上許多，兩人急著趕路，兩三天便趕到了京城。江耘雖然會騎馬，但這一路下來，也吃盡了苦頭，屁股和兩腿內(nèi)側(cè)磨出不少水泡來。

一到京城，江耘急急地趕到慧賢雅敘，得知了京城的近況。

“立黨碑的事情朝廷還在商議，從目前反饋過來的情況看，皇上很可能會把賭注押在蔡京那一邊。另外，我們已托了長郡主，讓她在太后面前代為轉(zhuǎn)圜，希望能夠大事化小。現(xiàn)如今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進宮探探皇上的口風(fēng)。”賀暄向江耘分析和建議道。

“我馬上就進宮。對了，《司馬相公》演出的情況如何？”江耘問道。

“還不錯。這次我們是有的放矢，京城輿論現(xiàn)在是一邊倒，將如此一個可以作為官員楷模的人列為奸黨，還要刻石于碑，任誰都是不答應(yīng)，此乃民心所向。”話雖如此，但楊明鏡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卻是憂慮多于開心。

“你江耘可曾想過，我們這么做，蔡京新黨可能不高興，而且皇上也可能因此而遷怒于你，畢竟，蔡京行新法，代表的是皇上。”賀暄老成持重，考慮得更深一層。

“唔。”江耘感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

“江耘此去皇宮，一切小心。”形勢危急，賀暄不忍過多苛責(zé)，卻又不放心，末了加一句，“慎言，慎言！”

江耘內(nèi)心深感歉意，不好意思道：“各位，實在是江耘不該，幾句玩笑話，誰想引來這么多麻煩。”

“讀書之人，因言獲罪，本是殊榮，卻不曾想到以此方式，卻是有損你英名啊。”陸伯勤挪揄道。

“好了，都別笑我了，我馬上就進宮。”

江耘略為收拾，打算進宮，還不曾出了這道門，冷不防已被人在手臂上狠狠的捏了一把。看這手勁，不是野蠻女友，還會是誰？

“江大官人，你膽子不小啊，連大后的玩笑都敢開，還有什么話不敢說的？看來我要重新考慮那天大胡子的玩笑話了。”李師師氣勢洶洶地說道。

江耘苦著臉：“師師，你就別給我添亂了。等我回來再說，好么？”

李師師表面上兇不拉嘰的，其實心里比誰都著急，罵道：“讓我怎么說你好，你有幾個腦袋，這樣的話都敢亂說。楊大哥也是，你坐在旁邊都不管好他。”

這下輪到楊明鏡頭大了，忙不迭地說道：“這這這，嘴巴長在他身上，我又如何管的著。師師姑娘別急，我瞧著太后慈眉善目的，應(yīng)該不會太過計較的了。”

江耘趁著他們吵鬧，一溜煙出了門，急急地趕往皇宮。趕在御街之上，思量了一下，決定從威德門處進去。

天遂人愿，進宮之后找護衛(wèi)一問，今日正好高俅當(dāng)班。江耘在人帶領(lǐng)之下，終于見到了高俅。

高俅一見江耘，表情很怪，待護衛(wèi)出去之后，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兄弟，你做得好詩啊！”

江耘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破罐子模樣，飄飄然道：“難得高大哥也懂得欣賞啊。”

“哈哈哈哈，兄弟果然膽色驚人，初時一聽，我也嚇得夠嗆。待靜下心來細(xì)想，卻又不然。”

“如何？”江耘來了興趣。

“高某跟隨圣上，略知性情。以我之見，圣上必然一笑置之。”

“喔？”

“子顏可知狂生米芾？”

“愿聞其詳。”

“圣上曾與蔡相品評當(dāng)朝書家之優(yōu)劣，談到了米芾，興之所至，召米芾入朝，當(dāng)場書寫一大屏風(fēng)。米芾空手而來，欲取筆硯。圣上便手指御案上自己的筆硯，讓他使用。米芾當(dāng)著滿朝君臣，反捋袍袖，大筆揮灑，贏得滿場喝彩。米芾書畢，向圣上討那一方筆硯，道此硯經(jīng)臣米芾濡染，不堪皇上再用，請賜予臣米芾。圣上大笑，便將此硯賜給了他。”高俅或許親見，說得繪聲繪色。

“圣上果然是真性情之人。”江耘感嘆道。

“不錯，如君所言，圣上乃是真情真性之人，既已犯了忌諱，則不可狡辭，如實說來，或許能轉(zhuǎn)危為安。”高俅雙目炯炯，提點江耘道。

江耘聽在耳中，心中略略安心，抱拳說道：“多謝大哥點醒小弟，先前心中尚在忐忑，此刻竟然不怕了。”

“你便去吧，我就不送了，一切小心。”高俅拉著江耘的手說道。

“高大哥記得空了常來我處。”江耘臨走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