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目地的在街上走著,沈涵秋的目光掃過對街的酒樓時,分明看到飛鷹的身影?!安豢赡苓@么巧吧?”她喃喃的說著,腳不由自主的朝對街跑去。
飛鷹打扮成一個普通的武士,掛一把毫不起眼的武士刀,武士服磨起了毛球,給人一種落拓的感覺。他的身邊,是一個清秀佳人,也是武士打扮。兩人點了四菜一湯,在一樓大廳對著門的位置,有說有笑的吃著。
“咱們真的要去瓷都?”
飛鷹搖搖頭說:“我告訴過你,我喜歡收集瓷品。玄風大陸很多人都喜歡收集瓷品?!?/p>
“別人有閑情逸志奔波數千里就為收集幾件瓷器,我信。你,要說沒有別的目的,我直不信?!鼻逍慵讶艘廊粨u頭笑道。
“你是沒有見過窯變瓷的美麗,所以,你不能理解我?!憋w鷹搖頭嘆道。
沈涵秋很樂意聽到飛鷹說他的女伴不能理解他,心情很好,滿含企盼之情的望著飛鷹:“可以帶我去見識一下窯變瓷么?我對制瓷很有興趣,我自己也會燒制瓷器?!?/p>
清秀佳人咯咯笑道:“阿鷹,這小乞丐倒挺聰明的?!?/p>
“瘦竹竿,你不懂瓷器,別插嘴?!鼻耙皇?,自己給花鷹的印象就是常識嚴重匱乏,今世,自己恰好對他所喜好的瓷器的燒制過程有頗深的了解,沈涵秋很有揚眉吐氣之感,
“好個無禮的小乞丐!”
“霧姐,她還是個孩子?!憋w鷹伸手擋住女伴伸出的纖纖玉手。
“哼,這丫頭要是說不出窯瓷變是什么東西,我非揭了她的皮!”
沖著飛鷹甜甜的一笑,沈涵秋得意洋洋的說:“窯變瓷不是什么東西,是瓷器在開窯后得到的器物,因色、彩、形等方面發生了特異變化,既說不出原因又不能重復制作的,都稱之為‘窯變?!?/p>
飛鷹饒有興致的問:“你真的懂制瓷?”
“當然。別看我年紀小,沒滿一歲就開始學制瓷了?!鄙蚝锎笱圆粦M的說。呃,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捏泥巴玩,且燒制的瓷器都屬于粗制濫造品,但這不妨礙自己懂有關制瓷的一些精妙理論,嘿嘿,這可是喬克父親傳承自瓷界鬼杰制瓷心得。
“那么你認為窯變瓷之所以產生,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有很多種。窯變是主要是普通釉色的突變,而釉色的突變嘛。嗯,你要是帶我去瓷都,我就告訴你答案?!鄙蚝锸兆×嗽掝^,眼巴巴的瞅著飛鷹。
“好,那就一起走?!憋w鷹帶上對瓷器的了解極為粗淺的霧姐,去瓷都參加瓷都三年一次的“社火節”,跟僅知道花瓶、碗盤杯等都屬于瓷器的霧姐聊制瓷,也著實無趣,算是知音難求,碰上自己冒出來的沈涵秋小小年紀居然懂得“窯變瓷”,自然令他欣喜。
一起走,沈涵秋自然得報名字,聽說她叫沈涵秋,飛鷹愣了一下,然后他的訝異神色很快恢復正常,平淡的說:“噢,涵秋這個名字原來很普通,很多人都用?!?/p>
很想說“沈涵秋”這個名字絕對不普通,她是獨一無二的,可是看到飛鷹波瀾不驚的眼,似乎對前世戀人的印象完全消失,沈涵秋默然。
瓷都座落在玉帶般流過霍嶺郡的琉璃河畔,是霍嶺郡最大的稅收來源。所以,當時身為家族繼承人的強納森才會經常去瓷都視察,也就有了邂逅尤莉兒的機會,從而成為了沈涵秋的祖父,雖然現在他還不能了解有這么一位孫女兒意味著什么,并且愚蠢至極的將她逐出家門。
從天空俯瞰瓷都,它就像一朵盛開在琉璃江畔的重瓣牡丹,那一座座瓷窯就是一片片的花瓣,花芯就是瓷都的中心——瓷城。
瓷都終年煙火遮天蔽日,通往瓷城的官道上瓷商絡繹不絕。整個瓷都就像碩大的窯洞,瓷城就像窯洞的口,不停的吞吐著素胚、瓷器。
三年一度的“社火節”,所有的制瓷大師,都會把自己這三年來的得意之作在“社火節”上展示出來,而初出茅蘆的后生小輩們也會把自認為最好的作品拿出來展示,期望能搏個好評。
“知道瓷界鬼杰尤大師的成名之作是什么嗎?”飛鷹跟沈涵秋越聊越開心,居然挖空心思找難題想要難倒她。
沈涵秋故作為難的皺起眉頭,一幅認真思考狀。
“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干嘛要不懂裝懂。”霧姐明明是對飛鷹動了心,不知不覺中顯露出極強的zhan有欲,對一路上跟飛鷹聊得相當起勁的沈涵秋怎么看都不順眼。
“不懂裝懂也是本事,就怕有些人想裝也裝不出來。”同樣的,沈涵秋對霧姐也同樣視如眼中釘,丟了個白眼給霧姐后,她清了清嗓子,說:“鬼杰的成名之作謂為‘流彩瓶’,是純色的釉突變,因瓶身斑斕魅惑、流光溢彩而得名?!?/p>
“咦,小丫頭連這也知道。”
“那是當然?!鄙蚝锏靡獾目戳遂F姐一眼,又道:“可惜,由于那時候人們認為窯變瓷屬于不祥之物,一般都是立即砸碎了深埋。鬼杰卻反其道而行,專門研制窯變瓷。可以說,在他生前因為打破禁忌,而受盡了迫害。他‘鬼杰’之名真正響徹玄風大陸時,卻是他死去之后,當人們接受了窯變瓷不是不祥之物的觀念之后?!?/p>
“有傳言說鬼杰只是隱居,并且,還不斷有鬼杰的作品現世,難道都是騙人的?”
“窯變瓷的產生是偶然,但是從繪于素胚上的圖案,還是能夠看出畫風的不同。鬼杰自幼孤苦伶仃,導致其畫風奇絕野逸、傲岸不馴,自成一派,這一點是很難模仿的?!?/p>
霧姐兒極度不爽的譏諷道:“除了會賣弄唇舌,你難道還能燒個窯變瓷出來不成?”
洋洋自得的笑容僵了一下,復又綻開,沈涵秋自信滿滿的說:“我今年才十歲,還是在練基本功,三年之后,我一定可以燒出窯變瓷?!?/p>
“三年之后,我會來看你燒制的窯變瓷,還是在社火節上。要加油哦!”飛鷹半是玩笑,半是鼓勵的笑道。
“我會讓你看屬于沈涵秋的窯變瓷。”沈涵秋傲氣十足的答道。就算是轉世重生,她那個不認輸的性子。
遠遠的看到瓷城的影子,飛鷹興奮的揮動著馬鞭:“快看,那就是瓷城?!?/p>
走近了,看到那用青花瓷片鑲貼的城墻,和城墻上一次成形的彩瓷城垛,在夕陽下,是那么的璀璨奪目。就連不懂燒瓷的霧姐,也不敢再有瓷器除了實用并無任何觀賞價值的念頭。
飛鷹老馬識途的領著兩人進城后,在城中七繞八拐,到達城中心區的一所獨門小院前,正要進門時,沈涵秋卻說:“我要到鬼杰的舊居去看看。”
“你知道鬼杰的舊居在哪里?”飛鷹吃驚的問。
“聽別人講過在城西柳樹巷,不見得能找到?!鄙蚝锢蠈嵉某姓J。今生比前世強些的就是,她的常識沒有匱乏到令人吃驚的程度,但相似的就是,她還是不怎么記得路,基本還算是路癡,所以她其實是希望飛鷹能陪她去的。
“你不能陪她去瘋。瓷城之內,人蛇混雜,你得小心從事?!膘F姐兒拉住轉身欲跟沈涵秋出門的飛鷹。
雖然討厭霧姐兒,但沈涵秋也得承認飛鷹的身份太敏感,而這家伙不知是太過自信還是太瘋狂,只是換了衣服,并沒有易容,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極高,所以她非常遺憾也非常堅決的表示不要飛鷹陪伴。
瓷城很精致,連街道上也鋪著小塊的青花瓷片,全都是青花瓷,一個街區一種花色。柳樹巷的這片街區的道路上,一塊塊青花瓷片拼貼而成的是一株株柳樹,迎著光看去,柳影婆娑,仿佛能感覺到柳風習習。
喬克父親說過,外曾祖父的屋子在柳樹巷最里面。走到巷尾,無路可走時,沈涵秋試探著去推那扇虛掩的門。
“誰呀?”門后傳來好聽的女子聲音,這聲音很熟,讓沈涵秋一愣。她探頭朝門后望去,奶奶尤莉兒蹲在花叢中,“奶奶,您怎么會來?”她呆呆的問。
尤莉兒站起來,張開雙臂,微笑道:“我來等我的寶貝孫女兒奶奶追出來沒有見到你,就想你既然也跟著學制瓷,也許會來瓷城看看,所以來這里等你,還真是讓奶奶等到你了?!彪x開了霍希斯家老宅,她變得活躍多了,那頭花白的頭發也光亮了許多。
享受著奶奶的愛撫,沈涵秋說出自己要當制瓷大師的理想,尤莉兒既傷感又欣慰:“小時候,喬克的愿望是成為像外祖父一樣的制瓷大師,可是我讓他認祖歸宗,逼他走上了另一條路。現在他的女兒,也跟他一樣,要成為比瓷界鬼杰更了不起的制瓷大師,也許,等我的乖孫女兒成為制瓷大師,我父親會原諒我這個不孝女了?!?/p>
尤莉兒把沈涵秋帶進西側的屋子,在滿是蛛絲和灰塵的書架上一陣摸索,書架朝旁邊滑開,露出一個半人高的門洞來,有陰冷的風從洞里的通道內吹來。通道很長,陰冷潮濕,讓鋪了瓷片的地面變得很滑,沈涵秋因為奔跑過速,一不留神滑倒,尤莉兒摟起她心疼的給她吹擦破油皮的額上傷處。
“奶奶,不疼,真的?!鄙蚝锖┖┑男χ?。
“你肯定不習慣走這條路,奶奶背你走吧。”
“這怎么行。”嘴里拒絕,可是等奶奶蹲下來,沈涵秋卻馬上爬上奶奶的背。這一刻的溫暖感覺,讓她幸福得快飛起來。
尤莉兒生長在瓷城,習慣了在光滑的瓷片鋪成的道路上行走,走得很平穩,背著孫女兒一直到了通道彼端的密室,才把她放下來。。
好奇的打量著密室時的一切,這里幾乎就是個瓷器展示館,各種形態的瓷器,都向沈涵秋展示其天然奇異的美。它們或瑰麗絕倫,或沉穩雅靜,或繽紛詭譎,這些神奇美妙的色彩,顯出極不尋常的韻致,令她為之深深震撼與折服。
“我也要燒制出這樣美麗的瓷器。哦,不,我要燒制出比這更美麗的瓷器,屬于沈涵秋的窯變瓷!”沈涵秋激動的嚷道。
“奶奶相信,我的孫女兒一定可以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庇壤騼簩⒁欢咽衷龔慕锹淅锇岬酱纱采希毿牡陌磿r間先后排列順序。
不經意翻開最后一本手札,沈涵秋看到最后一面上只有一行龍飛鳳舞的字:我最大的痛苦和幸福,都是源于制瓷。
“父親是累死的?!庇壤騼罕瘋膰@道。“他完全沉迷在制瓷的世界當中。為了思考怎么把真實世界中的事物,在素胚上描繪出那些圖景曲折變異后的形態,因為一直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他不眠不休直至死去?!?/p>
“圖景曲折變異后的形態?”
“或者說融入情感之作?!?/p>
“最初的一件青底白蓮的窯變瓷,父親是因為畫圖景時融入自己的感情,所以舍不得打碎,不顧那些荒誕的禁忌,將那件窯變瓷保留了下來。后來,父親日益沉迷于窯變瓷帶來的視覺震憾,從取土到釉料選擇開始研究,如何燒制窯變瓷?!?/p>
尤莉兒本身對燒制瓷器的領悟力并不高,但跟在父親身邊,耳聞目濡,對制瓷的流程也是了解的非常清楚的,對于父親研究燒制窯變瓷的過程記得非常清楚,也就讓沈涵秋少走了很多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