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組隊員齊心協力下,三只獺兔很快就變成烤肉串,悉數落入沈涵秋腹中。
打著飽嗝,沈涵秋說:“我得去轉轉,你們休息一下。”
吃人家的嘴短,沈涵秋自覺的擔起守夜的責任。
夢蘭沼澤里的夜,很靜,很詭異。遠處的黑暗中浮動的磷火,像一只只幽魂鬼影飄來蕩去。蟲鳴蛙叫,連同低空掠過的飛鳥和風,都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味道。
在周圍轉了一圈,沈涵秋選了個能看得見沃森他們的高處坐下來,回想起玄風學院的天玄樓上出現的赤蟒。
天玄樓在玄風學院東區的中心地帶,分配給風華隊訓練之后突兀的出現赤蟒,要說沒一點蹊蹺,沈涵秋是不相信的。
誰在使壞?
綠幽幽的磷火,多了,也慢慢的飄近了。像綠色的云漫卷而來,漫過羅娜潛伏的雜樹林。黑暗中,濕漉漉的雜樹林起火了。綠幽幽的火,不帶一絲聲響的,從樹梢燃起,再徐徐向下,直到樹根也籠在那種詭異的綠色火焰之中。然后,是羅娜撐起的紅色能量罩,也被綠色的火焰同化,呈現出幽綠的顏色。
怎么會這樣?羅娜驚駭得發不出一點聲音。她連滾帶爬的從雜樹林逃了出來,想也沒想就朝坐在高處的沈涵秋跑去。
奔跑中,羅娜無意中看到自己隨風飛揚的長發間也燃起幽綠的火焰,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時,又看到揚起的手也有綠幽幽的火光在閃爍。
“有情況!”沈涵秋看到了靜靜奔跑而來的綠色火人,以及隨后漫卷而來的綠云,示警之后,迅速凝結出一根泛著暗紅色光芒的木靈魔杖,戒備著。
“是羅娜教官!”費奇最先沖到沈涵秋身邊,順著她看去的方向一看,失聲叫道。
余下的隊員,沖過來時,只來得及看到綠色的火人飄然而起,在空中飛解成無數朵飛揚的磷火,飛入綠云不見。
“快退!”沈涵秋厲喝一聲,朝著左側方凝空飛起。
有黑風法杖在,沃森還能跟沈涵秋一樣飛行。但是他跟隊友們一樣,自己的裝備都在到達玄風學院時交給了約翰教官保管。現在,他也只能跟費奇他們一樣靠雙腳跑。
天亮了,太陽出來了,又慢慢的爬上正空,綠云終于擦著沃森他們腳后跟飄了過去。
“安全了!”沃森他們剛剛產生這個念頭,還未來得及慶幸,就發現風向卻變了,飄過去的綠云慢慢的回旋過來。
跑吧!只有這么一個念頭,沃森他們跟著空中如鳥兒一樣飛翔的沈涵秋,沒命的奔跑著。
漫卷而來的綠云,被沼澤上方流動的風吹著,在沼澤上方自由的飄移。越來越多的磷火加入到綠云中間。
“啊!”費奇的尖叫打破了沼澤中詭異的靜謐。
令人生怖的綠云,讓費奇他們忘了沼澤中危機四伏,走錯一步都是會要命的。除了費奇還能驚叫出聲,跑在他前面的兩名隊友已經連頭頂都沒入泥沼中。
散發著陳腐和惡臭味的黑泥在緩緩運動,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費奇他們扯下去,讓他們無力掙扎。
“抓緊我的手!”離得最近的沃森勇敢的伸出援助之手,抓住費奇在空中亂抓的手。他身后的隊友也有默契的抱住他的腰,幫他一起往后拖。
費奇的腳被拽出黑泥,還帶出一雙手,如果他蹬掉那雙手,他就完全脫離了危險。如果,沃森他們現在松開手,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但是,沃森他們沒有松手,費奇也沒有蹬掉抓住自己的那雙手。
那雙手上傳來的重量,讓不堪重負的沃森他們腳下的地面下陷,然后,大家一塊兒被那雙手拖進了黑泥之中。
“一群笨蛋!”沈涵秋的斥罵聲里有著自己也不知道的感動。她飄射下來,揮手之間,一道暗紅色光芒閃過,沒入在距費奇他們不遠黑泥之中。
黑泥之中發出悶悶的響聲,似乎是來自地底的震動。不僅費奇和沃森他們,還有先費奇陷入黑泥的兩名隊員都從黑泥中沖起。
船破又遇頂頭風。才從泥沼中脫身,頭頂上方又是綠幽幽的云。費奇他們心中那個沮喪勁兒,真是難以言喻。
也要跟羅娜教官一樣,化為磷火了吧!
同一時間,六個人都是同樣的念頭在腦中浮現。
“姑奶奶不跟你計較,你還沒完沒了了!”沈涵秋人在半空旋身一轉,隨著她握著木靈魔杖的手臂場起,一道暗紅色的光幕擋在費奇他們之前。
反應最快的沃森和費奇拉著隊友們竄逃出去,足剛落地,回頭看時,暗紅色的光幕中,飛出千萬朵暗紅色的火蛇,撲向綠云。那場面,絕對讓人難以忘懷。
小小的發泄了一下,加上風向改變,綠云朝南飄去,沈涵秋便罷手來追隊友們。
夢蘭沼澤的形成,是因為夢蘭山所處的是森林凍原區。凍原的地表因凍裂、變形而分割為多邊形沼澤。自東向西,有斷續的高丘狀沼澤,丘的高度可達數米,覆蓋著泥炭癬,偶爾可見一些小灌木叢。
應該來說,順著高丘走向,就可以走出沼澤。但事實上,真順著高丘走的話,很快就會迷失在夢蘭沼澤里。夢蘭沼澤里的高丘會隨時變化。那種變化是在無形之中完成的,就算是站在高丘上,也無從察覺。
沃森他們發覺迷路了,是在順著高丘走了將近三個時辰,沈涵秋發現了一堆吃烤兔肉留下的垃圾,像獺兔皮和骨頭什么的,便讓大家停下來:“我們迷路了,又回到昨天體息的地方來了。”
費奇持不同意見:“風華隊有三個組進了夢蘭沼澤,我們只是其中之一。而且教官說乾元帝國的玄元隊也進來了。這堆垃圾只能說明在不久之前有人在此歇息并吃過烤獺兔肉。”
沈涵秋沒有開口,只是用足尖將垃圾里的一根焦黑的骨頭撥出來。“昨天是費奇烤的兔肉,我不得不說,他烤兔肉的手法實在太差。第一個兔腿肉外焦內生。為免打擊他的自尊心,我沒吱聲,只是暗用木靈魔杖化火棒插進肉中,把里面的生肉弄熟了才吃。”
沃森揀起那根焦黑的兔腿骨,思索道:“如果是正常方法烤熟的兔腿,里面的骨頭不會是焦黑的。”
“也就是說虧得費奇烤得肉生,現在才能發現咱們迷路了。”劉易斯嘆道。
“真糟糕!咱們的地圖在羅娜教官身上,她,咳!”費奇打住了話頭,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相顧黯然。
“還有更糟糕的。”沈涵秋伸手朝天空一指。
萬千磷火組成的綠云漫卷而來,舒卷之間,如云海生波。那綠波遮住了正午的陽光,讓照射到下面風華隊一組的隊員們的光線都是碧幽幽的。
“該死的磷火,怎么就陰魂不散了呢!”
“應該說該死的霧海女妖,怎么就陰魂不散了呢!”沈涵秋這話是沖著綠云喊的,倒嚇得費奇幾個男孩倒跌在地。
“沈涵秋,我很好奇,你怎么猜出是我的?”綠云里顯出一個女人的影子,能看得出身材的曲線凹凸有致。
“赤蟒是你弄進天玄樓的。”沈涵秋不答反問。
“說說看,你怎么猜到的?”霧海女妖從綠云中現出真容,那是一張絕美的臉,如果硬要吹毛求疵的話,只能說她的眉目中帶有一股子妖媚邪意。
“那條赤蟒已經有些根基了,能夠把它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弄進玄風學院,除非是修士。據我所知,玄風大陸有術師,有武士,修士卻極為稀少。霧海女妖,就是那稀少中的一員。”
“那也不能證明赤蟒就是我弄進去的。也許,在這玄風大陸上,還有你不知道的修士。”
“赤蟒頭出現的時候,是正沖著我所在的房間。恨我的修士,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霧海女妖,你嫉妒我,因為我跟飛鷹有共同的愛好。我會燒制窯變瓷,而他,欣賞我燒制的窯變瓷。”
“牽強的理由。要殺你,我為什么不直接把赤蟒弄進你的房間?”
“因為我在自己房間里被一條潛入的赤蟒咬死,飛鷹馬上能猜出是你干的。但如果,我死的時候,房間里沒有赤蟒出沒的痕跡,飛鷹就不會懷疑到你的頭上。”
“可笑!飛鷹為什么要關心你的死活?”霧海女妖笑得有些生硬有些假,同時那張嬌美的臉上媚態盡去,余下的是夾雜著恨意的殺機。
“因為我是沈涵秋。”
“沒見過你這種自作多情的女人。哦,你不能算是女人,連你那個死去的教官都叫你肥豬。嘖嘖,多日不見,你那身肥膘又長了不少呢!”
“你長得美,在飛鷹眼里又算什么?嗬嗬,小女仆。”
霧海女妖的笑聲嘎然而止,雙臂揮動,綠云如同翻卷的長幔,朝著沈涵秋翻卷而去。
沈涵秋騰身飛起,舉木靈魔杖迎去。翻卷而來的綠色長幔,沾到木靈魔杖時,綠芒大盛,照得暗紅色的木靈魔杖竟然通體碧綠。
“天吶,她們都不用飛行符能飛。”費奇終于后知后覺的發覺沈涵秋和霧海女妖都是跟鳥兒一樣,不借助任何外力自如的在天空飛行。
“修士,對了,她說過她們是修士。對了,沃森,你也是修士,你怎么不飛?”劉易斯激動的抓著沃森的胳膊問。
“她們是真正的修士。我,勉強入門。”沃森眼中閃著灼熱的光。為霧海女妖表現出來的強大,還為沈涵秋不輸霧海女妖的強者氣勢,他現在熱血沸騰。
翻卷的綠幔,纏卷住沈涵秋和她的木靈魔杖,給她和木靈魔杖都洇染上幽碧的綠色,瞧著,倒是比眉目秀美的霧海女妖更像幽魂。她的行動也有些遲緩,木靈魔杖也更像是醉鬼在跳舞,東歪西倒不成招數。
“燒瓷,我不如你。但是,燒瓷不能保你的命。”霧海女妖嬌聲笑道。
“還是那句話,你殺了我,飛鷹會知道,他不會饒了你的。”沈涵秋說得很慢,似乎力有不繼。
“不用拿飛鷹來嚇唬我。你死在這夢蘭沼澤里,死因有千萬種。飛鷹懷疑誰,也不會懷疑我的。”
“所以說,飛鷹是我的。不管他藏在哪里,第一個發現他的始終是我。”沈涵秋笑得好開心,臉上肥肉一顫一顫的。
“肥豬,不許笑!”霧海女妖尖聲斥道。
斂起笑容,沈涵秋冷冷的說:“我討厭被人叫肥豬,就像討厭被人叫常識白癡一樣。所以,我改變主意,不把你交給飛鷹自己發落了。”
映染成綠色的木靈魔杖,陡的紅光大盛,從沈涵秋手中離手激射而出,直擊霧海女妖的面門。瞧那威勢,霧海女妖不敢硬接木靈魔杖,旋身而起,木靈魔杖從她足底空射而過。
射出一箭之地,木靈魔杖拐了個彎,又掉頭射向霧海女妖。一道綠色磷火堆疊的幕墻擋在霧海女妖的面前,木靈魔杖擊中時,綠色幕墻如水面輕波蕩漾,只起了圈圈漣漪。
“流星火雨!”沈涵秋打出了火氣,不管三七二十一,木靈魔杖不要錢似的往外丟。那一道道暗紅色的木靈魔杖化為暗紅色流光飛出后,在空中兩兩交纏化成火蛇,目標一致的沖擊綠色幕墻。
說起來話長,實際也就是眨眼之間的事情,而費奇他們連眼睛也不敢眨,也沒能看得十分明白,就是看到前一刻還是滿目綠色,下一刻就由綠變暗紅了,再要看仔細些,兩眼便跟針扎般的痛。
“涵秋,別傷霧姐。”飛鷹的聲音從一座高丘后響了起來,他修長挺拔的身影也從小灌木林里閃了出來。
“是她要殺我。”
“她殺不了你。”
“你怎么知道她殺不了我?”
沈涵秋也就是虛榮心作祟,想讓飛鷹再夸她兩句,但飛鷹卻像是要掩飾什么似的,說:“呃,我的意思是,有我在,她不會傷害你的。”
有一些些失望,但馬上那失望就讓見到飛鷹的喜悅取代。散去凝結的木靈魔杖,沈涵秋也不管霧海女妖,放心大膽的轉身朝下方的飛鷹撲去,全不管將后背的空門全交給了霧海女妖。
“肥姐,霧海女妖在后面!”費奇大聲示警。
并不回頭看尾隨而來的霧海女妖,也不去看為自己擔心的隊友們,沈涵秋眼中只有飛鷹:“你是因為天玄樓出現赤蟒的事,擔心我出事,所以追來的,是不是?”
“你也猜到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飛鷹說這話時,滿目陰霾,但是正自歡喜的沈涵秋沒看到,她笑得兩只眼睛都看不見了。
“看飛鷹的面子,饒你這次。下次,可就沒這么便宜了。”沈涵秋一把搡開霧海女妖,跟飛鷹面對面站著,沾沾自喜:“我燒出了屬于桃林瓷妖的窯變瓷呢!”
似乎怕看沈涵秋歡天喜地的笑臉,飛鷹扭過頭去,悶聲道:“我知道。”
沈涵秋沒發覺飛鷹的異樣,兀自說道:“鬼杰燒的窯變瓷,是單純的讓釉彩在燒制過的素胚上,再經過高溫,讓其自然形成奇幻的色彩。其結果偶然的成份占了很大程度。但桃林瓷妖的窯變瓷,卻是將花木精神融入其中。”
“花木精神,對,沈涵秋的花木精神。”飛鷹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