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媚娘上下打量了柳細細一遍，又將剛剛收好的瓶子拿了出來。柳細細見她沾了藥粉便往她臉上抹，嚇得大叫一聲，連連后退。

暗香媚娘皺眉道：“又想找打么？你這樣子恐怕進不了昆山城。”

柳細細強忍恐懼道：“你帶我去昆山做什么？”

暗香媚娘一邊往柳細細臉上涂抹著藥粉一邊道：“以你的小聰明，只怕已經猜到是誰要你的命了。我是裴之秋花錢請來的。不過那裴老兒做事不爽利，事先也不知會我一聲是在那個毒婆子手里搶人。若不是那個傻小子從中周旋，我只怕已中了那毒婆子的毒了。所以，你的命不止這個價。既然裴之秋想要你死，總有人會想你活。我不防把你交到祈默手里試試，興許他會對你感興趣。”

柳細細聽她提到季大嫂，心中便生了恨意，再聽她說要將自己交給祈默更是恨得咬牙切齒。暗香媚娘為柳細細易容完畢，皺眉道：“你想殺我？殺不死我便不要做出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現在你的樣子本來就夠丑了，再不添點笑色，進了昆山真會嚇死人的。”

在強敵面前，柳細細氣勢頓時矮了下來，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暗香媚娘不悅道：“罷了，你還是別笑了吧。笑得比哭還難看。”

晨光中，四周景物漸漸明朗起來。早起的鳥兒在林間歡快的鳴唱。柳細細突然看著暗香媚娘的眼睛道：“你是夷族人？”

暗香媚娘戒備地瞇起眼睛：“何以見得？夷族人雖為色目，但濟州和西嶺地處靜月邊陲，與夷族通婚的事早有發生。難道就因為我的眼睛你便斷定我是夷族人？”

柳細細見狀，越發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卻道：“我不過是好奇罷了。我自小在上京長大，只見過兩個夷族人，其中一個還是個啞巴。”

“你說什么？”暗香媚娘狠狠地抓好住柳細細的肩膀猛搖著，“什么啞巴？多大了？男的女的？”

柳細細狐疑地將上次遇見啞奴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暗香媚娘沉默許久，啞聲道：“那個手鏈和絲絹呢？給我！”

柳細細盡可能表現得坦然：“在我的包袱里，放在駐馬茶鋪了。”

暗香媚娘冷笑道：“別和我玩花樣。現在想騙我再回去么？只怕你那小相公正在茶鋪里找你找得發狂呢。想讓我去送死么？”

柳細細嘆了一口氣：“是你自己要手鏈和絲絹的，我可什么都沒說。”

暗香媚娘不死心道：“絲絹上的文字呢？你還記得么？”

柳細細也一直想知道那是寫的什么，便努力地回憶著絲絹上那些古怪的符文。想了半天，用樹枝在地上勉強寫了幾筆出來。

“就這些？”暗香媚娘顯然不信。

柳細細扔下樹枝頹然道：“我真記不起了。這字你認得么？”

“裳，衣裳的裳。”暗香媚娘喃喃道，“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會寫出這個字呢？”

柳細細也是聽得一頭霧水。

昆山是一座比吳江鳴駐軍的魏安更為繁華的大城。城門高高聳立，女墻上五步一哨，城門口更是一隊著裝整齊的軍士在嚴加盤查過往的行人。柳細細和暗香媚娘沒費什么心思便順利入城了。

暗香媚娘深諳隱匿之道，大搖大擺地帶著柳細細招搖過市。一路上果然看見四處張貼著緝拿柳細細和剪刀的畫像。不時有佩刀的騎兵在街面上穿行，反觀昆山城中人，個個都面無懼色，仿佛已見慣不怪。柳細細暗自擔心剪刀的安危起來。裴之秋并不像他所說的那樣重情重義，不然怎么會滿大街地緝拿他呢？

暗香媚娘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那小相公如果真就這么死了，也不值得你為他掛心了。”

這話聽著雖然刺耳，但無疑給柳細細吃下了枚定心丸。是啊，他是誰啊？他是剪刀呢！受過重傷也中過奇毒也沒死，怎么可能在這里出事呢？她還等著他來救她呢。

暗香媚娘將柳細細帶到昆山城中一家不大的客棧內，要了一間便宜的小屋子。屋內只得一張床和一張破舊的木桌子。因為不通風，屋內昏暗陰森，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怪味。柳細細直皺眉。暗香媚娘卻道：“將就吧。住不了兩天，等你那小相公一路追出昆山了，我就帶你去濟州。”

兩天里，柳細細試過逃跑，但總在她侍機想出門的時候，明明消失很久的暗香媚娘便如鬼影般飄到了她身后。她也想過剪刀會很快找到她。結果，兩天過去了，沒有任何動靜。

暗香媚娘雇來一輛馬車，將柳細細扮著她生病的弟弟，輕松出城。柳細細仰天長嘆，剪刀一定是追偏了方向了。真不知道祈默會不會留她一條小命。她忍了幾次想說服暗香娘媚將自己送到月衍禎帳下，或許能得到比祈默給得更多的錢。但她吃不準暗香媚娘哪些話才是真的。如果她就是祈默的人，那么剪刀費盡心思奔走這二個月就算是白忙了。

暗香媚娘除了剛捉到柳細細時打過她，過后對她倒還算客氣。同吃同宿。唯一讓柳細細受不了的是，暗香媚娘是個吝嗇得不得了的人。明明懷里揣著大把大把的銀子，卻舍不得住好的客棧，專揀最便宜的屋子挑。有兩天甚至是直接在馬車里度過的。而吃的更讓柳細細受不了，粗茶淡飯也就罷了，偏生還是些最便宜的，看上去不干不凈的。柳細細恨不得自己掏錢出來吃頓好的，只恨她被擄走時身上分文未帶。

柳細細見暗香媚娘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忍不住道：“香姑……姑，你這把年紀敢做了不少買賣了吧？何必那么省呢？銀錢乃身外之物，當花則花。”

暗香媚娘白了她一眼道：“我能留你一條小命已算對你有再造之恩了。少給我講條件。”

快到濟州時，卻突然出了大事。螭親王月衍禎帶著他手下的二千兵馬招安不成，對濟州宣戰。濟州一帶百姓紛紛傳為笑談，二千對整個濟州，實在不知道說螭親王太自負了還是被逼傻了。然而笑話看了沒兩天，人們便省過味來。濟州一帶除濟州和昆山，其余各地守將紛紛大開城門順利被月衍禎接手！一仗未打，卻白白得了十幾座城池！兵不血刃！螭親王又被傳為靜月國的一個神話。

濟州祈默與昆山裴之秋迅速調動兵力，死守二城。相傳祈默已被逼無奈向濟州以南的各小部族求援。濟州眼下戒備森嚴，不許任何人進城，已然是一座死城。

濟州是去不了的了。暗香媚娘卻并無不悅，向柳細細詢問看見啞奴的具體方位。

柳細細多了個心眼兒：“我是上京長大的人，這次是第一次出上京。很多小地方名字都沒有聽過。但是我們一直北上的話，我可能會記起那個小鎮。”

暗香媚娘將信將疑，卻也依言調轉車頭向北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