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外面看,這只是一團亂麻,站在里面看,整個世界都是一團糟,事情都是一樣,關鍵的是,你要選擇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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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有跟韓嘉銘一起逛街,還真是想念那種毫無目的地的、沒心沒肺地轉悠,雖然韓嘉銘現在是個沒有多少生活煩惱的金絲雀,但是她卻從不以刷卡為樂,這一點,算是她出淤泥而不染,和她一起逛街,只有兩件事情要做,吃、玩,所以很快樂。
今日忽然心血來潮,韓嘉銘硬是拖著戴夢妮去逛街。
一路走到最近的公車站,戴夢妮那個可以裝得下全世界的口袋里面,卻怎么也找不到公交卡的蹤影,印象中是將它放在這口袋中的某一個角落里,可是如今找遍了這個口袋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發現,隱藏得還真夠深的。
最糟糕的是,昨天將最后的兩塊錢買了兩跟火腿腸,而絕不要指望身邊這個出門就能坐上奔馳車的女人,她根本沒有公交卡,身上也不會隨時備著零錢,看到戴夢妮實在是沒有辦法找出零錢,韓嘉銘十分大方地從戴夢妮敞開的錢夾里面拿出一張最小面額的錢——二十塊,揮揮手說:“就用這個好了!”
戴夢妮趕緊從她手中把那張鈔票搶過來,忽然看到左等右盼的那趟公交不慌不忙的停了下來,韓嘉銘在一旁又是跳又是叫,急得簡直想要從人家雙層公交的二樓窗戶鉆進去。
在如此強大的群眾呼聲面前,戴夢妮只得加快速度在包包里翻找,已經可以輕而易舉地聽到包包里面的東西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可是除了那些翻來覆去的東西,什么也沒有。
雖然上車的人很多,可是戴夢妮還是沒有在有效地時間里面找到那張平常沒有什么作用,關鍵時刻讓人抓狂的公交卡。
有些遺憾的韓嘉銘看了看四周,徹底失去了耐心,伸手一抬,盯著頭燈的出租車便停了下來,拉著戴夢妮鉆進車里,一邊抱怨道:“我讓你好好收拾你的東西,你怎么還是這個樣子,看吧,平常亂七八糟,關鍵時刻,什么也找不到,不等了!步行街!”
打車也很快,十分鐘之后,便直達目的地,韓嘉銘很自然地將手戴夢妮的衣兜里,拿出剛才被她奪回去的二十塊,豪爽地對對方說:“不用找了!”
司機有些惱火,直接將手中的二十塊舉起來,說:“當然是不用找了,你還欠我一塊錢!”
該死的一塊錢,看來今天要是沒有一塊錢,還真是沒法活了,戴夢妮習慣性地想要進行下一輪的翻找,韓嘉銘直接從自己的坤包中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他道:“請找七十九塊!”
剛剛將七十九塊放進衣兜里面,一直在奮力找東西的戴夢妮,忽然大笑著從夾層里面掏出自己用卡套保護得如同新的一樣的公交卡,笑道:“哈哈!你看,我還是找到了!”
韓嘉銘向上翻了翻白眼兒,用以示意自己簡直無法用只言片語來形容的氣憤,不過只是三秒鐘之后,她便從身旁經過的推銷員手中接到了一張KTV宣傳單,內容好像是說,整個白天歡歌到晚上八點,都只要一百塊,而且還奉送一個果盤,啤酒半打。
韓嘉銘毫不猶豫地拖著戴夢妮,將她的公交卡塞回她的包包里面,搖搖手中的那張花里胡哨的宣傳單,瀟灑的說:“走,我們去唱歌!”
大白天里便放浪形骸的歡歌笑語,實在是有些浪費時間,不過轉念想一想,若然不是這樣浪費時間,還不是要在吃吃喝喝中浪費自己的時間。
直接按照傳單上的地址找到了這間KTV,并不是她們想象中的那種三流地方,而是頂尖的場所,韓嘉銘有些感慨,的確,經濟不太景氣,就連這種龍頭級的企業也要開始降價促銷。
戴夢妮和韓嘉銘在小姐的帶領下,來到裝修十分雅致的房間,一切準備好,身穿制服的服務生將果盤和啤酒送進來,兩人卻看到一個人跟在服務生身后進來,戴夢妮搖頭對一旁的小姐開玩笑,說:“這個我們沒有點!”
這位敏感的小姐立刻明白了戴夢妮的言下之意,有些不解,忙解釋道:“對不起,小姐,我們這里也沒有這個,等我問一問,也許是客人走錯了房間。”
說完連忙將手中的遙控器遞給戴夢妮,撥開服務生,對那位不速之客說:“對不起······”
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對方打斷,只聽到一個很是熟悉的聲音說:“不是走錯了,我們認識的!”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一張能讓女孩兒瘋狂的臉,一種頹廢難言的氣質,一份既往不咎的神情,一段不想提起的往事,一層讓人并不愉快的尷尬,全部裝在一個消瘦的高個子里面,此刻,正沖著韓嘉銘綻放出嬰兒般純凈的笑容。
然后,他很自然地坐在韓嘉銘身邊,極其大方地同她打招呼:“你好,萌萌,好久不見!”
韓嘉銘極其僵硬地坐在原地,剛剛打開的啤酒冒出豐裕的泡沫,一同涌向纖長的瓶口,在她手中的瓶子里面消失殆盡,就像是從她心底深處涌出來的那種又恨又怨的情愫,脹滿了她的整個胸口。
手腕上已經平復得不再突起的疤痕,忽然一陣刺痛,那種痛,很急,很重,直直地錐入骨髓,韓嘉銘的眼中便浮現出來那種血肉綻開,鮮血涌出來的噴張情景,不由得一陣冷戰。
他叫譚偉平,韓嘉銘的初戀男友。
一個愛情中的浪子,生活中的叫花子,一個夢想中的王子,現實中的傻子,永遠只有一條牛仔褲和一件黑色皮衣抵擋時尚的侵襲,只消用一個眼神就能訴說全部的憂郁型男可惜了,這樣的男人,注定要流浪,無論是他的肉體,還是心靈。
他是韓嘉銘和戴夢妮高中時代的同學,當他和韓嘉銘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偶然間有一天,韓嘉銘同學忽然間發現,他消失了,就像是一場完美的人間蒸發,如同水蒸氣一般,輕輕消散在空氣中,毫無蹤跡。
而他離開之前,拿走了韓嘉銘家中唯一的積蓄兩萬塊。
韓嘉銘并沒有想到,他為何會離開,只是瘋狂地找他,像是一個沒頭的蒼蠅,四處亂撞,她什么也沒有想過,腦海中,只是一直擔心,他出了什么意外。
戴夢妮也跟著她到處跑,直到她們遇到另外一個有著同樣遭遇的女孩兒,也是他的女朋友,也是被他拿走了幾萬塊,后來陸陸續續又遇到幾個這樣的女孩兒,她們都在找一個叫做譚偉平的人。
直到那個時候,韓嘉銘還是沒有改變對他的看法,在她的想象當中,如此美好的一個人,怎么會是一個騙子,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最后還是不放棄去他家里找他的韓嘉銘,終于在他媽媽的口中聽到了實話,這個一臉橫肉的女人,用極為兇悍而公式化的態度對她吼:“這個不關我的事,我只知道他帶著那些錢去了BJ,我沒有錢,命有一條,你要不要?”
到此為止,所有的事情全部清楚,這個叫做譚偉平的高中生,將自己所有的天賦發揮得淋漓盡致,從女孩兒們手中騙到錢,然后丟掉所有的學業和愛情,放心地去尋找他的夢想去了,屬于他一個人的夢想,只是與他自己有關,跟所有的人,都沒有關系。
認識到自己不僅被人騙財騙色,而且還讓家中所有的積蓄都打了水漂,眼看母親陳年頑疾也舍不得買些藥吃,只是將從鄉下捎來的草藥煮些水喝,韓嘉銘內心無比煎熬。
于是,她用一片五毛錢買來的刀片,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好在被戴夢妮及時發現,雖然之后她沒有再動過自殺的念頭,但是將那塊刀片用來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下一個又一個淺淺的傷口,然后親眼看著鮮血從里面涌出來,才會覺得內心安穩。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半年多,她的兩個手腕上,已經布滿了整齊排列著的傷口,讓人觸目驚心。
由于在工地上做些散工的韓爸爸工作的時候不小心受傷了,身為工頭的曹勇及時出現,妥善地安排了一切,就在韓爸爸的病床前面,她認識了曹勇。
曹勇說,他對韓嘉銘是一見鐘情,她跟他以前見過的女人都不一樣,只要是看她一眼,就想要多看她幾眼。再說了,現在這社會,這樣孝順的女孩兒,打著燈籠也難找。
有的時候,戴夢妮真的很想問,在曹勇眼睛里面,韓嘉銘有哪一點不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
韓嘉銘自然而然地變成了曹勇的女朋友。
這就是他和她還有他之間的故事,說來,不過寥寥數百字,可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戴夢妮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的切膚之痛,強忍住將手中的啤酒瓶仍在他頭上的沖動,猛地喝了一口,眼睛盯著屏幕,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