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悄流逝，仙獄內從楚清歌來過一次再也沒人來過，蘇念盤腿面對墻壁左右搖晃。

仙界的人現在應該很忙吧，蘇念兀自想著。

墮炙之地的金鎖沒了，還有什么辦法壓制，搖搖頭，這些都用不著她擔心。

人在無所事事的情況下，總會開始思考一些事情。

比如思考穿越而來的這些年，其實算算也值了，死亡可不可怕？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向來膽小的她，現在竟然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他會不會兌現當初那個承諾。

邙山上，白衣仙尊笑著對她說，“若你壽終，我自然會想辦法送你轉世。”

“不行，我不轉世，我變成鬼也得在義父大人身邊。”

“不怕，轉世我再尋你……”

氣成那個樣子，還會尋她么，眼神黯淡幾分，停止擺動，審判之日終會來臨，屆時，會是誰下殺令？

整齊的腳步聲傳來，蘇念回頭，該來的總會來的。

西望左護法慎雨澤一聲令下，蘇念被架起帶走。

晌午艷陽高照，誅仙臺周圍圍滿了人，臺上站下三人，墨塵為首，紫君仙師與智上仙師在后，氣氛凝重。

遠處緩緩走近一行人，慎雨澤抱劍走在最前面，身后跟著兩名青衣弟子架著一個人。

誅仙臺環繞的雷光斷開，一行人已經站到臺上，慎雨澤猶豫著要不要將人掛起，眼神探究看向墨塵，見他沒有表示，正要抬手。

“你們下去吧。”開口的是智上仙師。

慎雨澤拱手退下誅仙臺，駕云懸在一邊看。

紫君仙師眼神瞟向智上仙師，眼神詢問該如何處理，智上仙師沉思片刻，這種情況，總要給三界一個交代。

將蘇念關進仙獄這么久，全仙界都盯著桑瀾，只是事發突然，考慮到墨塵的心情一直拖到現在。

智上仙師嚴肅道：“蘇念，你可認罪？”

蘇念終于鼓起勇氣抬頭，首先入眼的是面無表情的墨塵，淡淡的看著她，熟悉又陌生。

別過臉，看向智上仙師道：“認罪，可我只認毀壞金鎖，吞食妖丹修成邪仙這兩個罪名。”

見她不知悔改的樣子，智上仙師氣的抖了抖胡子，怒斥道：“這兩項就可定你死罪。”

蘇念面不改色淡定道：“我知道已經必死無疑。”

“你！”

紫君仙師忙給智上仙師順了順氣，看向墨塵緩聲道：“仙尊，如何處置。”

問題丟給一直不曾言語的墨塵，眾仙也凝神看他，皆知仙尊寵著女兒，可如今這等大事，就算有心護著，也無法給三界交代，大家都在等仙尊放話，是不管三界的言論繼續護著還是狠下心。

蘇念眼神微動，也看向他，此生已經沒什么可眷戀，唯獨他，用自己的命換他活下來，是值得的。

墨塵淡淡道：“當日是誰放你離開房間。”

眾仙面面相覷，沒曾想仙尊會問這個問題。

蘇念一怔，自己已經沒有機會，不能害表姐跟著一起受罰，咬唇堅定道：“是我自己掙脫。”

智上仙師覺出怪異，“不可能，仙法被封，你如何掙脫。”

蘇念挑眉輕笑，“我不是邪仙么？還有碎魂鏈在手，掙脫并不難。”

啪的一聲，蘇念臉被打的歪向一邊，墨塵渾身發抖看著她，為什么就不能低頭認個錯，只要她如往常一樣說一聲念兒錯了，什么三界言論他自有辦法平息，她現在這是什么態度。

固執的抬眼看向墨塵，拭去嘴角的血跡，“義父大人不必問了，當日義父大人為了三界安危可以放棄自己的性命，為什么我不能為了義父大人放棄生機。”隨后莞爾一笑，“念兒誤入歧途，即使不救義父大人，也難逃三界追殺。”

墨塵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錯了就是錯了，周圍已經漸漸起了議論聲，無非都是在數落蘇念的不是。

聽著周圍的聲音，蘇念咬唇，半邊臉已經發麻，耳畔都在嗡嗡作響。

緩緩退后兩步，跪在地上，叩首拜了下去。

再抬臉，雙眼蒙霧，卻沒有一滴眼淚流出。

拆下腰間的流蘇雙手奉上。

“義父大人不過就是想聽一句念兒錯了，可念兒不覺得自己做錯什么，流蘇還給義父大人，也請義父大人不要再惦記了，只求義父大人以后舍己為人的時候能想想，你的命是誰換回來的。”

四周鴉雀無聲，墨塵沒有伸手接過，只是看著她。

朝夕相處這么多年，他早就將蘇念視若珍寶，如今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竟然還要他背負如此沉重的東西，她還是如往常一樣任性。

蘇念努力瞪了瞪眼睛，將眼淚憋回去，她明明很愛哭，可是現在一點也不想示弱，見他不收回流蘇，蘇念將流蘇放在他面前。

“念兒認罪卻不認錯，天書門滅門，仙界弟子被殺這等虛有的罪名，念兒斷不會承認。”

步景溟在誅仙臺外皺眉道：“仙界弟子都死在你殺妖的地點，還想抵賴？”

蘇念轉眼看她，煞氣凜然，步景溟駭的倒退一步，險些跌下云端。

一聲悶哼，蘇念被掃至誅仙臺邊緣，抬手捂住胸口噴出口血。

墨塵收回手，滿是怒意，呵斥道：“控制不住邪仙的煞氣了么，還要在我面前殺人？”

掙扎爬起身，蘇念似乎聽到了心里有什么東西碎掉的聲音，不信她，終究是不信她。

遠處南絕殿摩云洞一道純正仙氣直沖云端，眾仙終于移開一直注意誅仙臺的目光，一道青色光芒直奔誅仙臺而來。

青光停在誅仙臺外化作一人。

月辭仙子錯愕半晌，“清歌修的仙身了？”

楚清歌企圖進入誅仙臺，卻被雷光擋在外面，瞟了一眼受傷的蘇念，抬眼看向墨塵道：“仙尊，好歹小念也是你的養女，何必出手這么重。”

智上仙師厲色道：“長輩處置晚輩，輪得到你來說話，還不退下。”

楚清歌垂首道：“小念固然做錯事，可她也是一片孝心，還望仙尊能看在父女的情分上從輕處置。”

三千醉也上前道：“楚清歌說的不無道理……”

智上仙師氣憤打斷，“荒唐，身為桑瀾首座弟子，不明其中利害，也要跟著求情嗎？”

三千醉面露悲哀之色，知道自己再多說什么也挽回不了蘇念的死罪，可是至少要勸留下魂魄。

“丫頭只是一時糊涂，死罪難逃，可到底還是個孩子，望仙尊仙師能留下她的魂魄，放她轉世。”

聞言，蘇念猛地瞪大了眼睛。

死亡無可避免，難不成還要被散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