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這里簽下字。”財務部經理推給沈奕幾張表格。

說完拿起一把指甲刀，翹著二郎腿一邊剪指甲一邊看著沈奕彎下腰填著表格。

這畫面，在兩年前她可想都不敢想，現在，每個月都能見到一次。

待沈奕簽完字起身，財務部經理不急不躁地喝了口茶，一聲滿足的長嘆，嘖嘖兩聲后懶洋洋地說道：“7個工作日內打到你賬上。”

說完點開斗地主，目不轉睛。

直到沈奕轉身離開，經理才把憐憫的目光轉到他身上。

解約之后每個月還要來公司走一遭，這是對沈奕的羞辱，也是對公司其他藝人的警告。

云峰傳媒，這個沈奕揮灑過汗水，取得過輝煌的地方現在留給他的只有譏諷和嘲笑。

過路人見到沈奕紛紛避讓，好像他身上瘟疫纏身。

沈奕面無表情走在竊竊私語的走廊，過去這里充滿熱情洋溢的問候，現在只有厭惡和嘲笑。

“這就是沈奕嗎？”

“又矮又帥，不是他還有誰。”

“唉~不聽公司的話還醉酒打人，這種人，活該落到今天的下場。”

“不是因為你熱臉貼冷屁股因愛生恨吧，哈哈”

“死丫頭，我撕了你的嘴。”

兩人打打鬧鬧的離開，絲毫不在乎沈奕是否聽見。

這就是娛樂圈，功成名就的時候身邊都是好人，跌落低谷的時候周圍沒幾個是人。

沈奕一邊聽一邊在心中默念各種熱（土）血（味）雞（語）湯（錄）：

‘先穿褲頭后穿鞋，先當孫子再當爺！’

‘輝煌歲月誰都有，別把一刻當永久‘

‘刀不鋒利馬太受，我還不想和你斗’

’路還長，別太狂，人生不定誰輝煌‘

沈奕松了松領口，深吸口氣。

原本的沈奕早就習慣了這一切，現在的沈奕可沒有這么容易甘心，他還想當爺。

在原來的世界天天996給領導和給甲方當孫子，到了平行世界還當孫子，那我TM不是白來了？！

說起來，這世界的沈奕混的也夠慘的。

經典孤兒院出身的沈奕16歲時被星探發掘成為一名練習生，經過兩年半的刻苦練習成為公司旗下第一支偶像男團的隊長，剛出道便一炮而紅。

正當事業高速發展之時，一則'沈奕醉酒打人'的新聞被各大媒體，網絡平臺爭相報道，最后公司宣布與沈奕解約，22歲的沈奕自此一蹶不振，終日借酒消愁，最終用琴弦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孩子，還是抗壓能力不行，送到Z姓女星的傳銷公司培訓一下，這不就能成為一個永遠不會倒下的男人了嗎？

算了，這孩子現在是我自己了。

沈奕離開大廈，回首望了眼云峰傳媒的字樣，下次來的時候我要讓全云峰的人都仰視我。

“前輩。”

沈奕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轉過頭，一張肉嘟嘟的包子臉少女出現在眼前，長長的雙馬尾打著旋兒垂向地面，亞麻色的羊毛襯衫搭配灰色的圍巾，下半身紅色網格短裙露出雪白修長的雙腿。

“小希。”沈奕轉頭看了眼云峰大廈，拉著她的胳膊走到個沒人的角落。

趙瑞希眼睛盯著沈奕拉著她的手，臉色由白轉紅，瞬間霞飛雙頰。

沈奕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后，轉身微微抬頭看向趙瑞希，只見她閉著眼睫毛不停抖動，小臉紅撲撲的。

“你紅溫了？”

趙瑞希睜開眼，撓了撓頭假裝什么都沒發生過，捏著衣角有些扭捏的說道：“前輩，你拉我到這干嘛呀？”

“我是怕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

“在一起？！”趙瑞希小臉又紅了，顯然是又沒控好溫。

“你馬上就出道了，讓公司看到你跟我這個‘劣跡藝人’有對你影響不好。”沈奕自嘲的笑了笑。

“可、可是你明明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啊。”

沈奕搖搖頭：“別說我了，你們女團要出道了吧？”

“嗯，正在調試設備。”

“設備？”

“是啊，動捕設備。”

“你們要做虛擬偶像？！”沈奕沒想到會有人放著好好的真人偶像不做去做虛擬偶像。

“是啊，最近明星總是塌房爆雷，加上虛擬直播又比較火熱，公司準備和Real-X視覺聯手讓我們以虛擬偶像的身份出道。”

“虛擬偶像...有市場嗎？”

趙瑞希摸摸腦袋：“應~該有吧，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家里人很支持。”

得，這小迷糊看來是什么都不懂哦。

沈奕嘆了口氣，沉思片刻：“你先回去吧，有事電話聯系，可別讓公司的人看到你和我有聯絡回頭給你小鞋穿。”

注視著趙瑞希走進公司，沈奕摸了摸下巴。

虛擬直播也有搞頭嗎？

前世元宇宙炒得火熱，帶動了虛擬直播的關注度，自己也有所耳聞。

虛擬直播的發展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也是起源階段，1984年誕生了脫胎于《超時空要塞》的第一個虛擬偶像形象林明美，以其名義將劇中插曲按照偶像專輯發售，并進入了Oricoon榜單前列；

第二個階段，隨著技術力的發展，誕生了以初音未來和洛天依為代表的虛擬歌姬，代表作《甩蔥歌》《普通disco》等都曾經風靡一時，洛天依甚至還登上了央視春晚；

第三階段虛擬主播大致分為數字人和虛擬人。數字人是像虛擬歌姬一樣的人工智能，虛擬人是依靠動捕和面捕設備操縱模型的真人，形式上有些類似奧特曼的特攝片，也就是俗稱的‘皮套人’，其本質還是人類。

沈奕掏出手機了解一下這個世界虛擬直播的發展情況也處于第三階段，不過技術力更強，產業鏈也更加完善。

特別是盈利。去年，國V頭部的神奈七米年收入超過三千萬，讓更多人更多企業看到了虛擬直播強大的吸金能力，紛紛下場拓展了這個小圈子，也帶來了新的機遇。

但沈奕最關心的還是成本，虛擬直播的成本。Live2D雖然也能直播，但是想要成為最頂尖的虛擬主播，3D是必不可少的。

二者的視覺刺激完全不同，至于什么不同...鐵子們，今天的小說就看到這了。

當然，對于現在的沈奕，最不同的還是價格。2D的皮套貴點也就幾千塊錢，再下個軟件就齊活兒了。但3D，特別是為了追求更真實的動作反饋和更爆炸的視覺效果的3D，需要在硬件和軟件方面持續不斷的投入，幾十號人圍著你團團轉，這花費幾百萬都是少的。

沈奕坐在樓道，一手托著下巴，陷入沉思。

錢從哪來?

人從哪來？

自己兜比臉都干凈，哪有錢買設備。

總不能去大鳥轉轉酒吧勤工儉學吧？

點上一根寂寞的香煙，煙霧裊裊，他看的有些出神。

“兄弟，你這是...抽煙？勞駕借個火”一個頂著雞窩頭的年輕人一屁股坐在旁邊，語氣有些落寞。

“我這是給云峰上香，給。”沈奕說著把打火機扔給年輕人。

年輕人接過來點上火，深吸一口氣。

呼——

“怎么，你跟云峰不對付？”年輕人問道。

“沒有，是云峰跟我不對付，你呢，我看你不像是云峰的。”

年輕人沒說話，仰起頭深深嘬了一口氣，火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盡了大半根香煙。

“兄弟，你這...致死量啊。”沈奕屁股往旁邊挪了挪，生怕他一會暴斃賴上自己。

兩條長龍從他的鼻孔噴出，煙霧籠罩了他憂郁的臉龐：“哥抽的不是煙，是我逝去的愛情。”

沈奕適時地遞過一根煙。

“謝謝。”年輕人接過煙：“有興趣聽我的故事嗎？”

實話實說，沒有。但現在這個情況沈奕還是決定抱著做好事的心態配合他。

咔嚓—

呼—

年輕人吐了口氣：“我愛上一個人，近乎瘋狂。她想要的我都盡量滿足。她想要跑車，我給她買；她想要旅游，我帶她游遍大江南北；她想要成為虛擬主播，我拿出家里給的全部創業基金去滿足她；可她現在要的我滿足不了，于是...我被甩了。”

“很狗血吧。”

說完，年輕人回頭看了眼云峰的方向，自嘲的笑了笑：“去TMD愛情。”

沈奕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畢竟富二代當舔狗還一無所有的事情自己見得也不多，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那你喜歡她什么呢？”為了讓氣氛不再繼續低落，沈奕選擇挑起話題。

年輕人仿佛陷入美好回憶之中，面帶微笑：“我們是在健身房相遇的，第一眼，她健碩的身材，性感的胡須就吸引—”

“等等！性感的胡須？！”沈奕挪挪屁股，把手顫顫巍巍地從他肩膀移開，小心翼翼地藏在背后。

“是啊，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男人味的男人。”年輕人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沈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對于這方面倒沒有什么歧視，但也確實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僵住的氣氛打破了年輕人的回憶：“你呢？敢在云峰樓下上香的總不會是云峰的擁躉吧。”

“曾經是，現在就是個無業游民。”沈奕搖搖頭。

不可否認，沒有云峰就沒有自己曾經的輝煌，父母去世后自己將云峰當成第二個家，但家和家終究不一樣。

‘沈奕，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但是外面的不相信啊，除非你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是見義勇為，不然我們也沒有辦法，請你理解。’

這是老板秘書給他帶的話，自打出事以后，曾經和藹可親的老板便再也沒有出現。

“你是藝人？”

沈奕這張臉太符合藝人的標準了。

“曾經是。”

“曾經...方便說嗎？”

“沒什么不方便的，打人。”沈奕的語氣云淡風輕。

“女人還是小孩？”

“男人！成年男人！”沈奕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男人就男人，你吼辣么大聲干嘛。”年輕人揉了揉耳朵。

“你先別說啊。我猜猜，是不是公司讓你出賣肉體，你不愿意，然后你被下藥送到老頭那兒的時候你蘇醒了，然后與老頭進行了激烈的搏斗，之后，唔唔唔~”

沈奕一把捂住對方的嘴巴，想象力這么豐富怎么不去寫小說呢？

待對方冷靜下來，沈奕這才想起他好像GAYGAY的，閃電般收回手。

“你繼續說。”

“那天...下著小雨，我們團的第二張專輯成績很不錯，慶功會后我”說到這里，沈奕語氣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我回公司準備再練練新準備的團舞，走過一個小巷子時我隱約聽到有女人的呼喊，我一點一點摸進去，走過一個轉角，看到一個男人正在施暴。”

“故事里沒有老頭嗎？”

“閉嘴！”

情緒全被破壞了！

沈奕用力呼吸了幾下，接著說道：“我不是個勇敢的人，但酒精點燃了我為數不多的勇氣，我沖了上去，對著他的頭就是一腳。我倆扭打在一塊，一拳，兩拳，最后我把他打暈過去。”

”那個女人呢？“

”不知道，跑了吧。“沈奕搖了搖頭。

”呵，女人。“年輕人不屑的撇撇嘴。

沈奕拍了拍額頭，這人的腦回路...很清奇啊！

“放心，我還是相信你的，畢竟...”年輕人上下打量沈奕，不言而喻。

沈奕捏了捏拳頭，160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那你想報復回來嗎？用虛擬主播的身份，正好我這有設備。”年輕人站起身向沈奕伸出手，斗志昂揚的說道：“既然你曾經是偶像，那我們一起干一場，讓云峰好看！告訴那些廢物他們的眼光有多差！”

沈奕看著眼前的GAY手，搖搖頭，語氣有些苦澀：”我身上有競業協議的。“

因為這份協議，沈奕不能進行任何公開演出，但好在每個月都會有一筆補償金，直到協議屆滿。

“呃...還有幾年？”

“3年”

“違約金多少？”

“1000W”

“1000W！你是金母雞嗎？！”

“其實...我當年還挺火的。”

年輕人咂咂嘴收回手：“你等我一下。”

他走到一邊拿起電話說著什么，沈奕看在眼里，心也跟著提到嗓子眼兒。

這會是自己的機會嗎？

經過漫長的等待，年輕人面色沉重的走過來。

沈奕的心也隨著下沉，人啊，就不能有期待，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

年輕人語氣低沉：“恭喜你！我爸公司法務說理論上虛擬直播可以規避競業協議的條款，當然，他們還要看下你的合同才能確定。”

沈奕倏地站起來，沒有在乎對方喜話喪說的惡趣味，死死捏住對方的肩膀：“真的？！你沒騙我吧？！”

“哎呀，你弄疼人家了~”

沈奕狀態：沉默

“不鬧了。我叫許研。”年輕人再次伸出手，這次要正式的多。

”準備好成為虛擬偶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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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后，許研在一次訪談中回憶道：“當我第一眼看到阿奕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改變世界，雖然他并不人高馬大，但他強大的氣場讓我不得不仰視他，事實證明，與他的相識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偉大的決定。”

————節選自《新時代—文化產業的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