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眼鏡小心翼翼的敲門了,他怕打擾到了里面那位名聲躁動的大作家,這跟他兩年前的態度頗為不同,兩年前!
哼,兩年前這小子還在狗屎堆里爬呢,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開了竅,寫出了這么多好東西,害得自己現在需要不停的往羅優家里跑,陪著笑臉催稿了。
話說,金絲眼鏡狠狠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棟別墅,內心不停地翻滾著:“這樣的土鱉也能夠住得起這樣的房子,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當然,這些話只能夠在心里想想,如果說出來,飯碗不保的多半只有自己了。
“請問,羅優先生在家嗎?”門鈴處傳來了話筒被接起的聲音,金絲眼鏡趕忙問道。
“我是,你來了啊。不好意思,這次的稿子恐怕要延期兩天了。”里面傳來了羅優的回答聲,同樣,羅優沒有絲毫開門的意思,他的話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你請回吧。
“稿子可以慢慢寫,不著急嘛。那個,羅先生,其實我這次來,是為了繼續合作的事情的,你跟我們雜志社的專欄合作的合約已經到期了,所以我們想續約,呵呵,您看,您有時間沒?”金絲眼鏡搓著手笑道。
“續約?”羅優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答應了:“好吧,你進來吧。”
“啪”的一聲,大鐵門的鎖被電信號沖開了。
金絲眼鏡小心的魚貫而入,直接脫了鞋進去了。
“呵呵,羅先生,新家好漂亮啊。”金絲眼鏡不停地嘖嘖稱贊著,順手遞上了一個厚厚的紅包:“這是我們雜志社恭祝羅先生喬遷之喜的一點小意思,還請羅先生笑納。”
羅優看都沒看,順手把紅包扔在了一邊。
“進來再說吧。”羅優把他引到了客廳。
“那個,羅先生,我知道,您現在只為我們一家雜志社寫專欄,我們雜志社也希望,羅先生你能夠把這個傳統保持下去,待遇方面,我們雜志社一定會有優待的。而且,如果羅先生有什么新的小說連載,我們雜志社第一時間愿意接受,還希望羅先生考慮考慮啊。”金絲眼鏡的唯唯諾諾,倒像是把兩年前的位置給顛倒了過來。
只不過,兩年前的餐廳里,屁都不敢放的是面前的這個不可一世的羅優。
“我會考慮的,不過,最近有一家雜志社也在找我寫專欄啊,怎么辦才好呢?”羅優漫不經心的答道。
“這個——”金絲眼鏡有些著急,今天出門的時候,老板就說過,一定要拿下羅優這個大頭,不管用什么手段,如果讓老板知道競爭對手也在簽羅優的專欄,怕是會對自己大發脾氣吧。
“不管怎樣的條件,我們都會接受的。相信我,羅先生,我們都是好幾年的老相識了,我們給的待遇,一定要比對家給的高得多,這個您放心,只要您在這上面簽個字,一切都好說嘛。我們當然也不敢騙您的,對不對,您現在可是首屈一指的大作家呢。”
羅優似乎頗為喜歡別人的恭維,無論是否真心,他微笑著接受了金絲眼鏡的謬贊,點點頭道:“嗯嗯,諒你們也不敢,我要的也不多,他們給我多少待遇,你們給我兩倍就可以啦。怎么樣?”
“嗯嗯,完全沒問題!”金絲眼鏡笑著回答,卻是心里恨得有些牙癢癢:這頭該死的老惡狼。
一切手續辦完了以后,金絲眼鏡終于是笑著倒著身子退出了羅優的別墅,只是他在臨走以前,似乎聽到了什么不和諧的聲音。
“哎,對了,羅先生,今天怎么沒有見到羅夫人?”金絲眼鏡想到了那個平時一直小心的站在羅優身邊的那個女人。
“哦,哦,她,她今天病了,不太舒服。”羅優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他心里早就開始撲通撲通的亂跳了。
“哦,哦,哦,那就太不好了。”金絲眼鏡連說了三個哦,好像明白了什么:“最近天氣有些轉涼,還請您和羅夫人稍微注意下身體,別感冒了。”
“嗯嗯,謝謝了。”羅優有些不好的感覺,他想急急的把門關上。
“哈,那就好。”,金絲眼鏡吐出了一口長氣:“這房子里好像有些響動,難道新房子里就有老鼠了?羅先生,這有老鼠就要早點解決啊,不然繁殖多了就不好殺干凈了。”金絲眼鏡似乎話里有話,他說完這些,轉身離開,眼角閃過了一絲不太理智的精光。
羅優的冷汗從后腦勺猛地滴了下來,他急急地來到窗口,目送著金絲眼鏡離去,然后摘下寫字時才戴上的眼鏡,緩緩出了一口氣。
他在窗口站了許久,然后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里有些暗,因為窗簾是被遮住的,沒有一絲的陽光投射進來。羅優左右打量了半天,終于打開了書房里的柜子大門,從里面顯現出一條通往地下的暗道。他慢慢地走了進去,臉上不帶有一絲的表情。
暗道之下,是一個點著蠟燭的地下室。地下室里綁著一個女人,她的嘴里也塞上了布條,無法說話,只能不停地在地上掙扎著。此刻也許是掙扎累了,只剩下在地上斜躺著小口喘氣的份了。
“親愛的,你差點給我惹了麻煩,知道嗎?”羅優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女人,小聲的說道:“安靜,安靜你知道嗎?”
地上的女人瞪著眼睛恨恨的看了羅優一眼,卻被羅優殺人似的目光給瞪了回去。
“其實你只要聽話,我們一起生活在這間大房子里,有著賺不完的錢,有什么不好。只是——”羅優在地下室里轉悠了起來:“可是你為什么要破壞這種美好呢?”
“我是大作家羅優,而你是大作家羅優的妻子,這是多么高貴的身份,可是你為什么,為什么要質疑挑戰這種生活狀態?”羅優低下頭,細細的打量著他的妻子。
羅夫人因為被綁在這骯臟的地下室里已經有了一段時間,原本白皙的臉上也沾上了一地的灰塵,變得有些污糟了。她嘴里嗚嗚的叫著,卻被那簇布條阻擋了她說話的權利。
“哦,我忘了,你現在什么都說不了!”羅優小心的摘下了羅夫人嘴里的布條,然后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不要叫,因為叫了也沒有人會聽到。當初我專門教人設計了這個地下室,為的就是有一天發生這樣的情況,因為你,這一天終于來了。我的設計也沒有白費。”
“繼續寫字,還是死亡,這是你目前唯一可以自己挑選的兩個選擇。我會等你的答案的,你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吧,餓了嗎,如果餓了,就跟我說,我這有很多好吃的,只要你繼續寫字,這些吃的都是你的。我的耐心很差的你知道,所以你最好快一點做決定,不然,你就餓著肚子,死在這里好了!”羅優挺著他逐漸鼓起的大肚子,緩緩的說道,這跟平常大家談論的那個羅優完全沾不上邊。
可是,這兩個人的確是同一個人。
羅夫人聽著羅優的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無聲的眼淚,不停地順著她的臉龐留了下來,弄花了她的臉。
“我說過,沒有人能夠給羅優這個名字抹黑,包括我自己!哈哈哈!”羅優低低的笑了起來,手里握著幾只鋼筆和零散的文稿紙。那些紙從羅優的手里滑落,飄在了地上,沾染了幾粒灰塵。
金絲眼鏡又來了,只是這一次,他的心情有些忐忑,雖然自己如期收到了羅優的稿子外加專欄,但是自己卻始終放不下一點,一點上一次來時注意到的情況。
這一點情況,有可能毀了自己的編輯道路,也有可能會讓自己瞬間平步青云,成為雜志社最最成功的編輯,升職變成主管都是隨意的事情。
只是這件事情需要去賭,他不知道能不能夠賭贏這一場豪賭。可是一旦賭博的籌碼變成了羅優,這個沾上一點關系就能夠被炒起來的羅優,金絲眼鏡的想法頓時就踏實了下來。
拼一把吧!
金絲眼鏡又按下了羅優的門鈴:“你好,羅先生在家嗎?”
羅優平時這個時間段基本都會待在家里,金絲眼鏡很確信這一點。至于為什么,后面會有提到。
“哦,我是。”羅優的聲音冷冷的。
“嗯嗯,我這次來是因為上次的合約出了一點問題,所以來更改一下的,不好意思啊,羅先生。”金絲眼鏡小聲道。
其實他兩手空空,根本沒有帶上任何的合約,他只是知道如果不這樣說,羅優恐怕連門都不會開。
“進來吧。”羅優打開了大門。
金絲眼鏡探頭探腦的打量了一陣,問道:“羅夫人今天不在嗎?”
羅優臉色變了變,很快鎮定了下來:“哦,哦,她出去了。怎么了,不是說合約嗎?”
“嗯,其實我這次來,是為了羅夫人的一點事情。”金絲眼鏡小心的打量著羅優的臉色。如他預想的一樣,羅優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了。
其實這里不能夠責怪羅優的心理素質,他畢竟只是一般人,一個動了邪念的一般人而已。
“哦,她今天不在,有點事出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嗎?”羅優的眼角余光不停地掃向書房,他最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出去了,是嗎?”金絲眼鏡笑了笑:“可是我明明在您家門口守了好幾天了,令夫人可是從來都沒有出過房間門口一步啊。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羅優心中頓時猶如五雷轟頂,大腦里一片空白,他噔的一下站了起來,暴怒的說道:“你,你竟然監視我的房子!”此刻的他,已經成了一只色厲內荏的紙老虎,他只是表面上看來兇暴,可是心里,早已脆弱不堪。
“沒有啦,談不上什么監視,只是比較關注而已。羅先生不必亂說話,我當然也不會亂說話。”金絲眼鏡笑了,這是他今年里面對羅優笑得最為開心的一次,看來,他似乎賭對了。
“我想您只是與您的夫人有些矛盾而已,對吧,既然您不希望讓外人知道,我就不會亂說,只不過咱們之間的合作關系,是不是可以更近一步了?”金絲眼鏡對于羅夫人的情況其實沒有絲毫的興趣,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拿到羅優更多的作品,更多的專欄,僅此而已。
羅優的腦子也在此刻飛速的運轉起來,他這才反應過來,金絲眼鏡說的跟他現在的情況似乎還是有那么一點點不同的。
金絲眼鏡只是在外面盯著這里,他沒有看到羅夫人出過家門而已,所以他的推斷僅僅停留在了表面,他只是以為羅優和羅夫人的關系太過緊張,充其量也就是家庭暴力的程度,他并沒有看見過地下室的情況,所以他不知道羅夫人真正的處境。
想到這里,羅優的心臟終于安分了一些,只要是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在他的眼里已經都不是問題。金絲眼鏡要什么就給他什么好了,他是個怎樣的混蛋羅優自己心里再清楚不過,目光短淺,不然也不至于只是來要幾分合約這么簡單了。
雖然羅優想要一口答應來化解這次的是非,可是他還是要裝作無奈的妥協才能達到他預期的效果:“哼,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不不,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您放心,待遇我們同樣會給您的,只是您平時稍微忙一些罷了。”金絲眼鏡也是一只狂喜,他的編輯主任的美夢似乎就要實現了。
“說說你的要求吧。”羅優點點頭,慢聲答道。
“第一呢,我們希望能夠拿到你下一本連載作品的獨家版權,酬勞方面您盡管放心,不會比其他雜志社差。”金絲眼鏡急切的說道。
“好的,這個我同意。”對于羅優來說,在哪連載不是連載呢,只要羅夫人還在自己的手上秘密的活下去。
“第二,我們希望能夠拿到羅夫人一點點作品,您知道的,哪怕只是您代筆的東西,但是還是能夠有不少的噱頭的。”金絲眼鏡做了一個好策劃。
羅優猶豫了一下,思考了半天可能引起的后果,也點頭同意了。
這樣一來,反倒少了別人懷疑羅夫人的不必要情況了。
“第三,我們也差不多合作了兩年多了,還希望羅先生能夠一直跟我合作下去啊。”金絲眼鏡提出了最后的一個要求。
羅優露出一絲冷笑,這個人果然笨的可以。當然,金絲眼鏡越笨,羅優越開心,自己的事情當然也就被這三條不痛不癢的規定給隱瞞了下來,還真是讓羅優松了一口氣。
金絲眼鏡歡天喜地的走了,他需要跟領導匯報今天自己的戰果。
羅優則是面露愁容的看著昏暗的地下室里的那個女人,他已經給她帶上了手銬腳銬,有了更加完善的軟禁措施了。
“哎,女人真是麻煩。”羅優慢慢地捏著羅夫人的臉說道:“你知道我因為你剛剛又口頭許諾了多少麻煩的條約嗎?”
“不過沒關系,我的工作就是你的工作。今天起,你的工作量恐怕又要增加了。”羅優再次甩下一堆文稿紙和鋼筆離開,他的嘴角有著隱隱的笑意,他的心在撲通的亂跳,他的眼睛有些發紅,仿佛一頭著了魔的獅子。
事情就照著這樣的軌跡向下發展著,羅優每天只是呆呆的坐在家里謄寫著文稿紙上的內容,呆呆的數著銀行卡上的數字增加速度,呆呆的給地下室的那個女人喂食和清理。
一切就這么波瀾不驚的過著,期間,羅夫人的小詩發表了;羅優的專欄版面增加了,還是那家雜志社;《青墳》開始連載了;而羅優,則是依舊火在這個國家里的每一個角落,電視,新聞,雜志,媒體。
這樣的生活,終于在那天被羅優自己打亂了。
他本在自己的書房里謄寫著妻子寫出來的《青墳》下一個章節的連載,十分鐘后,他怒氣沖沖的走到了地下室,把手中的稿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憤怒的叫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這個賤人想害死我嗎!”
昏暗的燈光下,搖曳著一個女人慘笑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