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致的小小憩亭,幾乎賓客滿座。
說是亭,其實是因為這個建筑的外型而已。
這是一個四周都是玻璃的為墻的建筑物體,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各自互望的時候,中間僅有一面玻璃之隔,也就是說,在經(jīng)過的路人眼中,這個小憩亭里面的一切都一目了然。
很顯然,這里非常的不適合情侶約會,實在是太光天化日了,雖然是在一個有門有墻的空間,可是四周的透明度實在讓人感覺別扭。
不過,這對我和寧承西沒有絲毫影響,這就是情侶與非情侶的區(qū)別。我和他屬于后者,所以我們能夠如此悠然自得地坐在這里,靜靜地品味著濃濃的茶香。
亭里暖意正濃,而且掃過整個大廳,生意不錯,雖然這里讓人感覺太過于眾目睽睽,可是客人依舊很多,大概是這個建筑比較特別的關(guān)系。
而也因為這樣的特殊建筑,這里的暖氣全部從地下散播出來,雖然我很難想象我的腳下究竟有著怎樣的工程,而且坐在這里面真是有點提心吊膽的感覺,會不會突然來個什么爆炸之類的……
我扶住吸管,狠狠吸了一口面前的奶茶,看看對面的寧承西,比起我的動作,倒是文雅了很多。
青山綠水,他竟然喝苦茶。
“對了,為什么突然請我出來玩?”吸夠奶茶,疲憊也有得到足夠的停歇后,我終于忍不住問他。
想起和他單獨而行前,他們幾個人那所謂的“手心手背”游戲就忍不住想笑。
“看你學(xué)習(xí)繁忙,帶你出來散散心。”寧承西輕輕放下茶杯,頗是一本正經(jīng)的對我說道。
學(xué)習(xí)繁忙?怎么連我自己都沒覺得。
散心?他和我?有沒有搞錯。
我白了他一眼:“你們不要上課嗎?今天是周三啊。”他們幾人就整一群逃課大王。
“自習(xí)課有什么好上的,浪費時間。”他不以為然,我直接無語。
暗自兩眼一翻,跟他真是沒什么話說。
于是索性不再和他說話,一只手肘撐在桌沿上,另一只手則輕拈念一吸管百無聊賴的攪動著杯中的奶茶。
“我以為你會選擇去‘天外飛仙’的。”只是一小會兒的安靜,就聽得寧承西的聲音響起。
抬眼看他,果然如我所料,難怪聽到我說動物園的時候他的表情會有一絲停頓。
“那里人又多,機械聲又吵。”我實話實說。
“不過你好像挺喜歡動物的。”他微微瞇起雙眼,臉上的笑意盈盈而現(xiàn),不是我習(xí)慣的不屑與戲謔,而是一種讓人感到很平靜很安心的東西。
“你不喜歡嗎?它們多可愛啊,可惜都不能私養(yǎng)。”我說。
“呵呵……”寧承西聽了我的話,發(fā)出一聲輕笑。
我皺眉,這有什么好笑的,正暗自嘀咕,又聽得他說:“喜歡動物的話,可以養(yǎng)只貓,或者狗。”
“算了吧,我連自己都要養(yǎng)不活,再養(yǎng)它們,搞不好后面還會被扣個什么‘虐待’小動物的罪名,那我就慘了。”這可是大實話,我不是沒想過,實在是對我來說難以實行。
“琳……怎么會喜歡動物園,這個年齡,不是更應(yīng)該喜歡像‘天外飛仙’那種地方才對嗎?”寧承西突轉(zhuǎn)的話題讓我有些反應(yīng)不及,我可從來沒發(fā)現(xiàn)他是個思維跳躍這么快的人。
而且,這個問題我之前已經(jīng)回答過一次了,怎么還問。
“人太多,機械聲太吵。”不過既然他再次這么誠心誠意的問,那我就大發(fā)慈悲的再回答他一遍好了。
“但是有很多別的地方可以選擇。”寧承西又問。
我終于忍不住瞪他,這人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追問這個無聊的問題。
“其實,我是想問,你對這里,有什么特別的感情嗎?”他陪著笑,不帶一絲異樣的繼續(xù)發(fā)問。
“不過你好像很喜歡動物呢?”
我抬頭看他時,正好對上他那雙盈滿笑意的眼睛,沒有那種我不屑的戲謔,也不像這之前時讓人想要莫名的逃離感,只是很平靜很平靜的一種東西,仿佛波瀾不驚。
“嗯!”我低低回應(yīng)。
“你喜歡那里嗎?我是說,喜歡動物園!”
就像那個意外的Party邀請一樣,夜里送我回家時,他車窗內(nèi)探出的腦袋,帶著溫笑問我過得開心嗎,此刻他沒有問我開不開心,而是在確認我是否喜歡。
不過這兩個問題雖然本質(zhì)不同,實質(zhì)卻大相徑庭,是因為地點和事件不能相提并論的緣故吧,不過這樣的問題是不是可以定義為紳士的表現(xiàn)呢?
因為,想要確認對方是否開心、是否滿意、是否喜歡等等等等。
我喜歡動物,因為在那個人類無法了解的世界,在我眼中永遠只有幸福快樂,因為不了解,所以才不會像身為人類的自己一樣,時刻會在意著身邊的人和事,是刻要讓自己保持清醒理智,時刻要承受著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與變故。
即使,我明明知道,那個世界與我們的世界沒有什么不同,但因為沒有身臨其境,于是,眼中看到的,心里想的,永遠只有那種單純的幸福和快樂。
“其實,小時候爸爸媽媽經(jīng)常帶我到動物園的!”
也許是之前長久的時間被浸泡在回憶里,此刻的我還未完全蘇醒,也許是他的問話太引人入題,于是,我有些自顧自地低聲了一句。
只是我并不知道,事實上,今天的寧承西想要了解的事情,不錯才剛剛開始而已,而我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主動進入了那個主題。
“很久沒來過了嗎?”寧承西接過我的話,輕問。
有多久沒來過了呢?我也不知道。
父母已經(jīng)離去了十年之久,那些時光便被帶離了更加久遠的歲月里,現(xiàn)在的我,只能在回憶里搜尋著那時的痕跡想要重新去復(fù)制當(dāng)時的心情,雖然這樣想著且這樣去做的時候自己也會覺得很天真,但至少,能夠讓我感到那種生與死的距離并不那么遙遠。
“他們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
我沒有看到寧承西眼睛里與臉上閃過的不可置信,也許寧承西并不知道我在說什么,因為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人知道。
有很多人和事,和他們一樣,在他們離去的時候,一起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也不算……不算太長吧……只是,很久沒有見面而已……”
我握著茶杯,足夠暖的暖氣在大廳里來回流動,手心里更加強烈的熱感徑直漫向每一根神經(jīng),被開啟的回憶像是一個卷帶,在安靜平穩(wěn)的旁白中,卷帶開始慢慢旋轉(zhuǎn),直到倒退到最里面的那一圈,然后才慢慢開始放映出那久遠得已讓人無法叫出時間的歲月……
坐在對面的寧承西沒有說話,伴隨著我的聲音的,只有他勻稱的呼吸,盡管我并沒有真的聽見他的呼吸聲,卻猶在耳邊。
我沒有看他的表情,雙目時而望向玻璃墻外人群穿梭的遠處,時而回到手中的茶杯里,在我沉靜而痛苦的回憶里,茶杯慢慢由暖變涼……
“已經(jīng)十年了……”
“……我一個人痛苦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