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備？！

腦中冒出這兩個字時，我沒來由地愣了一下，驚異、疑惑、微怒……總結起來，或許“戒備”這個詞才是最貼切。

一時間，坐在莊南身邊的我變得心亂不已，我可沒想到這一頓飯會讓我吃出這樣的心情，真是令人難受。

這種情景是我沒有料到的，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一個莊南才會使得我和表哥的見面變成這樣嗎？

這個問題竟然讓我想不到答案，也無從想起。

我看看表哥，又覺得是他在刻意壓抑著本來的激動與喜悅，可又想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看著二人安靜地用著餐，我滿腦子都是胡亂的抑制不住的思緒。

莊南并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依舊時不時地給我夾菜，另一邊的表哥似乎大有受不了之勢，而且那種對莊南的反感似乎又更深了一分。

“嗡……”口袋里一陣悶響，貼著口袋處的肌膚便隱隱地感到一陣顫抖。

唔……雖然接個電話沒什么不妥，不過我伸進口袋的手還是遲疑了一下，在我看清手機屏幕上的名字時，不由地暗自吸了口氣，莊晨？

他給我打電話干什么？看著那個明明萬分熟悉又莫名覺得陌生的名字，暗自冒出一句疑問。

我猶疑著要不要接，莊南似乎看出什么，停下筷子側頭輕問：“怎么不接？”

看到他詢問的目光，再看看表哥，也是一臉疑惑，我突然微微一笑：“洋子打來的，估計又是想要和我分享什么八卦。”說完揚了揚手機，直接摁下了拒絕鍵。

掩飾住對來電的疑惑，我故作的輕松并沒有緩解這略是尷尬的氛圍，不過好在可以暫時寬松一些，于是我再次笑笑，低頭吃飯。

一頓飯吃得幾乎是食不知味，明明好像吃了很多，但桌上的菜又像是很少動過，這么少的食量，也不知道這兩個是不是男人。

如果說飯間氣氛令人尷尬，那飯后要面臨的第一個問題也許根本不能用尷尬來形容了。

表哥剛回長歧便直接趕到了學校接我，這讓我又驚又喜，我當然很高興，只是一頓飯下來那種心情已經被壓抑得很深，而且現在既然吃過了飯，那接下來的事自然是回家。

可是……

“謝謝你送琳琳，不過現在把她交給我就好了。”表哥友好的笑著，一邊說一邊將我的手握進手里，把我扣在他身邊，向莊南道謝。

他的話并不像他的表情一樣友好，反而透著一種冷淡的氣息。

我愣愣地看了一眼表哥，又不自覺的將視線移向莊南，顯然莊南也對他的話的動作有些意外，他的表情略微一頓，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哥哥……”我低低叫了他一聲，他一定以為莊南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送我回家，更或者他把他當成了我的追求者，所以現在他要把送我回家這份差事接手過來。

我望著表哥的俊臉，對于他的舉動我竟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除了那聲低叫，再也不曉得該怎么說后面的話才好。

“以后哥哥每天來接你放學。”表哥扭頭對我輕語道，臉上滿是對我的疼愛之意。

他的笑容不由讓我心中苦澀不已，但他的話卻也讓我更加肯定他對家里的事真的一無所知。

如果真的這樣，我真不知接下來還能怎么隱瞞下去。

“小琳現在住在我家。”我還在糾結著要怎么解釋，莊南突然說了一句，聲音不輕不重，語氣柔柔的，而臉上依舊是一副溫柔的神情。

他的話音剛落，表哥便立馬轉過頭看著我，眉頭微皺，一臉詢問之色。

雖然莊南的話說得很直接，但也是事實，而且，現在這情況，或許這么直接的方式才是解釋后面的事情的最好開端。

于是我尷尬的笑了一下，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你住他家？那家里？”表哥驚問。

“嗯……家里……”我低低地應了一聲，以肯定莊南的話，但對家里的事卻怎么都難以繼續。

“上車吧。”莊南沒有解答老哥的疑問，只是目光柔柔地望向我，我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么，但雙腿不受控制地移向車前。

哥哥的手無力地松開，我朝他笑了一下：“哥，就讓他送我們回去好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回去是回哪去，不過如果我不說話，哥哥一定不會上車，而現在……

雖然天氣不好，但工地仍被明晃晃的大燈照得如同白晝，機械的轟鳴聲在這并不繁華的地斷顯得格外大聲吵人，原本應該是我棲身的地方已經看不見之前的景象，雖然那副景象也并不美觀，甚至顯得與這城市格格不入，但莫名的，在看到眼前這副情景時，我的心還是泛起一絲生疼。

工地的燈光很耀眼，慘白慘白，反襯出空氣里那滾滾的灰塵，正漫天飛舞。

周圍已砌起不高但卻延伸很遠的圍墻，這里聽說以后會變得新的住宅區，但我卻再也回不來這里，而從離開這里的那天起，直至今日，如果不是表哥，我甚至沒有想過自己會回來。

表哥的表情看不出來是什么，有些茫然，有些悲傷，又有些呆滯。

而我，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邊，看著那在燈光下滾滾涌出的塵埃，莊南用手摟著我的肩膀，有點用力，也許是怕我觸景生情。

“哥……”我低低地叫了他一聲，又不知該如何繼續。

“為什么沒人告訴我？為什么你沒有和爸媽在一起？他們在哪里？”哥哥突然沖我大吼道。

我沒有想過他見到此景會是怎樣的反應，但這樣的他，還是讓我措手不及。

“舅媽說……說告訴過你了。”我的聲音細如蚊蠅，這話由我說出來總是不合適，但又似乎不得不實話實說。

表哥低著頭，我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我的話，只是過了一會兒，他才沉沉地開口：“所以……你現在住在別人家？！他們把你丟下了？！”似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肯定。

他剛才的怒吼，我以為他會有更多激烈的反應，可是現在的他卻帶著一絲冷靜，雖然不難聽出他話里的不可置信和怒意。

我不知道表哥現在是什么樣的心情，如果是我，這種事明明大家都知道，唯獨瞞著自己，同時還和自己聯系過數次竟都沒有一絲風聲，任誰都難以接受吧，而且瞞著自己的人還是自己的父母。

“哥哥……”看到表哥的樣子，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甚至有點后悔自己剛才的那句話，雖然他現在沒說什么，可是他會怎么想。

那年大家都不愿意接收我的時候，他的憤怒和堅持終于讓家人妥協，但現在十年后，我又再次被拋棄，這次，連讓他憤怒和堅持的機會都沒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