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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不是不回，而是……回不去。”我喃喃地吐出這句話，心無預(yù)警的抽了一下。腦子里沒來由地滿滿地都冒出表哥在車站時的眼神，不舍、歉疚、心疼、無奈……

“什么？”大概是我的聲音太低，秦羽突然側(cè)頭問我，一臉疑惑。

我一驚，連忙擺手，故作自然地笑笑：“沒，沒什么。”

他嘴角微微一勾，將頭轉(zhuǎn)了回去，目光淡淡地落在遠(yuǎn)處的某個點上，停了良久，才又聽得他開口：“家……的概念，究竟是什么樣……”

本已如他一樣恢復(fù)之前端坐姿勢的我，因為他的話又重新扭頭將目光停在他臉上。

他似乎并沒感覺到我反應(yīng)，我臉上的疑惑與驚訝自然的沒被他看到，可是他側(cè)臉上的淺憂淡傷卻明顯地映入我的眼中。

雖然他總是一幅慵懶的樣子，仿佛從來不關(guān)心身外與自己無關(guān)的任何事情，看人和事的目光從來都是淡淡的，懶得總難看出一絲他的真實情緒。

只是，這樣的話題，也許并不該和我談起。畢竟，我很少，甚至是從來不在任何人面前說起和自己家里有關(guān)的事情。

這個社會的信息太過于開放，如果你是一個公眾人物，時常曝光于鏡頭與各大媒體面前，那你簡直與一個透明人無異，事無巨細(xì)，無一不被所有人收納了眼里耳里。

所以我從來都不會輕易與人談及這樣的話題，或許這也和我的家庭變故有關(guān)，因為提一次想一次便會痛一次。

于是同理，我才會自然地認(rèn)為他和我聊這個話題并不合適，而且，對于這個問題，顯然我也無從回答。

失去父母，又被親人所棄，寄居他人屋檐的生活，所謂的“家”，對我來說，我又該如何定義？

不過他似乎并不是為了想要聽我的答案，因為沒等我作回應(yīng)，他的聲音又繼續(xù)緩緩響了起來。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他們了。”他的聲音很低，語速也很慢，一陣?yán)滹L(fēng)劃過，吹散了他的聲音，吹動了他的發(fā)絲，卻沒有吹走他臉上的憂傷。

他的話驀然聽來讓人覺得有些摸不著頭緒，心里有什么疑問，嘴上便隨心而出：“他們是——”

“我父母。”秦羽像是料到我會這么問一樣，我一句話還沒說完他便一口接過問題。

我訝然。

我本就只是想一個人出來走走，沒想要他跟著來，也沒想到他會跟著來，這樣的話題更是我沒想到會出現(xiàn)在我們中間的。

是的，我仍然覺得這是屬于一個很私人的話題，無論……小末和我說過什么，或者他也真的是像小末說的那樣，但對我來說，都不足以讓他向我吐露心聲。

更何況，這個話題，不會為我?guī)沓藗赐獾娜魏螙|西。

我咬咬唇，蹙著眉頭，下意識地冒了一句：“他們很忙嗎？”

“很忙。”秦羽幾乎沒有思考便在我話音落下之際把話接了過去。

我望著他，他望向前方的雙眼微微瞇起，像是想要看得更遠(yuǎn)，可是我不知道他究竟看了多遠(yuǎn)，又或者穿透了什么，只是那樣的目光，明顯帶著一種極強(qiáng)的穿透力，即使我在側(cè)面看來，依然對那種感覺深刻感知。

“他們很忙，忙得忘記了回家，忙得……忘了我……”沉重的話題與沉重的聲音，我只有無語。

他臉上的表情突然消逝，聲音也清冷得如同偶爾掠過身體的寒風(fēng)，聽不出一絲情緒，只有說到最后幾個字時，略微降低的音量，能夠讓人捕捉到他的某一絲心情。

其實他說的這個“很忙”對我來說，并沒有太明確的含義。

秦羽……他的家庭和莊晨相比我并不太清楚有怎樣的差距與不同，而事實上，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聽到的關(guān)于他的信息絲毫不少于莊晨他們，對他家世的描述也與莊晨相差無幾，他們，是同一類人呵。

落在他臉上的目光微微閃動，卻沒有移開，被飛吹動的發(fā)絲微微朝后方揚(yáng)起，總是一副慵懶的外表之下，到底和莊晨一樣，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心事與感情？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xiàn)在的他，此刻的他，正在慢慢向我敞開他的某一扇心門，而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迎接那扇讓的開啟。

他的語氣里流露出來的對“家”以及父母的思念如同這淺細(xì)的寒風(fēng)，漫過他的全身，最后全部融進(jìn)他的眼里，又從眼中傾瀉而出，落在遠(yuǎn)處。

莊晨……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有著這樣的心情呢？

只是一些殘缺的閑聊片段拼湊在一起的了解程度，真的能夠看到他的內(nèi)心嗎？

母親誕下他與莊南后，勉強(qiáng)陪著他們渡過半年時光便重新投入到工作中，與父親成天奔馳于家族企業(yè)所在的各個城市甚至是國家，一個家族企業(yè)究竟有多大，又有多少事情需要他們親力親為，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此刻秦羽表現(xiàn)出來的種種，一定是莊晨和莊南一直在承受的東西，那故作堅強(qiáng)的外表，那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fēng)的寒冷，還有那看似溫柔如水從來沒有過憂傷的面頰下，他們在承受的痛苦，并不比我少。

至少，我對父母的思念就是思念，而他們……在思念的同時還要承受著因期待而衍生出來的希望，然后再因希望而誕生的失望，如此反復(fù)。

希望與失望，僅一字之差，一線之隔，就像你明明站在明亮的天空下，突然間，視線里一片黑暗，那種感覺足以令人窒息，而盡管如此，那種感覺卻永不會停止。

想到這里，我的心不由地一陣抽痛，心里低低地喊出他的名字：莊晨……

秦羽臉上明明已經(jīng)淡去的表情，突然又重新涌出一連串的憂傷、痛楚、無奈、失落……種種摻雜。

我呆呆的望著他的側(cè)臉，嘴唇動了動，我……該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