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治各種不服
青燕山山林密布,景色幽險奇峻,天下聞名。夜晚,皓月當空,如銀如水,數株古松隱約顯現,徐風陣陣,靜謐而安詳。
“天~驕~~~”清脆的顫音打破了林中寂靜。沈千嬌背著半人高的巨型包裹,雙手拄著根樹枝做的拐杖,快斷氣似的喊道:“休息,休息一下。”
走在前面的沈天驕佇足、轉身,頂著張死魚臉道:“早聽我的把那包零食扔了,現在已經到成安府縣城了。”
沈千嬌耍無賴躺在地上打滾:“走不動了,原地休息。”
沈天驕瞪她:“胡鬧,這能睡覺么?”
沈千嬌坐起身,打開包裹瘋狂翻東西,邊翻邊往外扔,片刻工夫堆起了一座小山。終于,沈千嬌歡呼一聲舉高手道:“我有帶帳篷!”
沈天驕低頭看看地上堆成山的零食玩具,又看看沈千嬌手抓著的大帳篷,再看看幾乎沒見小的包裹,不由得心想: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叮當貓牌升級版四維口袋?
夜已深,皓月當空寧靜如水,黛藍色的天際綴滿鉆石般耀眼的星辰。身為男勞動力的沈天驕去搭帳篷。沈千嬌則坐在草地上,邊吃零食邊望著漫天繁星發花癡。
搭好帳篷,沈天驕瞟了眼傻笑中的沈千嬌郁悶道:“你干嘛呢?”
沈千嬌“呵呵,呵呵”傻笑了半天,半晌冒出一句:“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沈天驕:“。。。。。。”
沈千嬌一雙不亞星辰般璀璨的大眼睛沖著沈天驕眨啊眨啊,興奮道:“天驕,面對如此美好的夜晚,你就沒有什么想要抒發的嗎?”
沈天驕又掛上死魚臉,橫她一眼:“趕緊洗洗睡罷,哪那么多廢話。”
倆人從叮當貓牌升級版四維口袋中找出食用水,洗洗臉,漱漱口,鉆進簡易帳篷里睡了。
。。。。。。
沈千嬌正夢到自己一手美人一手美食美得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時候,突然感到有人“啪”地打了下她腦袋。沈千嬌不滿地哼唧一聲,翻身接著睡。結果又一巴掌不輕不重地打在腦門上。
沈千嬌艱難地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眸,委屈地瞪了眼半撐起身子,低頭看著她的沈天驕。
沈天驕伸手指指方才令沈千嬌無限感慨的星空道:“看到這么多星星你想到了什么?”
沈千嬌瞇起眼,用糨糊一片的大腦醞釀片刻,沉吟道:“天空好大啊,一望無際;人類好小啊,最高九尺。。。”
沈天驕亮若星辰的鳳眸在月夜下如一汪清澈見底的碧泉,沁涼平和。他十分平靜地說了一句了:“咱帳篷被人偷了。”
啊?!沈千嬌原本的睡意“嗖”的一下飛得不見蹤影。睜大雙眼,使勁瞪著上方。
“啊啊啊啊啊~~~帳篷!!!”
沈千嬌“噌”的一聲,干脆利索挺身從地上彈起來,左顧右看。
沈天驕坐直身子,目光環顧死一般沉靜的林子,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們被人盯上了。”
沈千嬌轉過身:“我覺得吧,那人要是真想殺咱們,根本不用等到這個時候。”
沈天驕抬眼:“我琢磨也是這個事。”
沈千嬌/沈天驕:“接著睡罷。”
兩人真就原地躺下一覺到天亮。。。。。。
酷夏清晨的風,帶著珍貴的涼意,點點陽光歡快地在綠油油的樹葉上跳躍著。附近村莊的腳夫小販們紛紛趁早趕往成安府縣城。
替萬安布行送羅緞的王老漢爺倆如常駕著馬車,忽然小王推推他爹驚異道:“爹,你看。”王老漢望去,只見前方驛道旁有兩個比觀音娘娘身邊金童玉女還好看的人。
嬌媚可愛的那個背著巨型包裹坐在地上,死死抱住另一個的腿道:“我背包你背我,兩不吃虧如何?”
聞言,眉目俊美的弱冠少年低頭看她,面無表情道:“把那包扔了你會死?”
小王“噗嗤”一聲笑出來,王老漢呵呵笑道:“你去問問那兩個孩子去哪,同路的話咱捎他們一程。”
不知“不好意思”為何物的兩只被人稍微一勾搭,就毫無原則地上了馬車。
成安府地理位置優越,為商業交通要道,朝廷更斥巨資修建了連接多國的漕運沁河,每日往來船只與大量出口的鐵器瓷器為邯國賺來滾滾錢財。
馬車行至碼頭,河里商船往來,首尾相接,或纖夫牽拉,或船夫搖櫓,有的滿載貨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緊張地卸貨。
沈千嬌探頭向外張望道:“那就是聞名遐邇的宴橋碼頭?好生熱鬧。”
“小姑娘,你是初次來成安府吧。”王老漢駕著馬車接口道:“這哪里算得上熱鬧,比以前可差遠了。哎,都是煬國橫加賦稅鬧得。”
聞言,沈千嬌回頭與沈天驕對視一眼。
馬車駛進城,平整派氣的石板路,鱗次櫛比的屋宇,路兩旁珠寶香料,香火紙馬,醫藥門診,大車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業,應有盡有。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賈,有看街景的士紳,有騎馬的官吏,有叫賣的小販,有乘座轎子的大家眷屬,有身負背簍的行腳僧人,有問路的外鄉游客,有聽說書的街巷小兒,有酒樓中狂飲的豪門子弟,有城邊行乞的殘疾老人,男女老幼,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無所不備。這一切的一切無不彰顯著成安府的繁華與熱鬧。
車內,沈千嬌笑呵呵地打開她的寶貝包裹,樂滋滋的掏出食物往嘴里放,突聞“碰”的一聲巨響,馬車晃三晃。沈千嬌的手隨之一抖,糕點不偏不正戳在了左臉頰上。
“什么情況?”沈千嬌拔高嗓門問。
小王笑回道:“路上人太多,和別的馬車撞上了。”
沈千嬌“哦”了聲,笑瞇瞇地看看手里的食物,剛準確放進口中,又是“碰”的一下,糕點十分精準地地戳在了右臉頰上。
沈千嬌扁扁嘴,伸手抹了把臉,無比惋惜地扔掉那塊糕點,重又掏出一塊。“啊”的張開嘴,點心還未送到嘴邊,猛地收回手,警惕地左顧右看考察情況,還好,馬車平穩前行中。幸福地咧嘴笑,再度“啊”的張大嘴,就在點心距離唇瓣零點零一公分時,驀地平地驚雷響起,點心隨即撞上了額頭。
沈千嬌怒了。她抬起眼,目光灼灼火熱地瞪向沈天驕。
沈天驕懶洋洋沒長骨頭似的斜倚在那,挑起眉毛回視沈千嬌。眼神將意思表達的很明確——老子也沒辦法。
沈千嬌撩開車簾向外看,忽而眸底閃過精光,大喊一聲:“稍等片刻!”
還沒等王家父子反應過來怎么回事,沈千嬌就從車窗跳出去了。
街上行人“啊”地張大嘴,目瞪口呆看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大姑娘從天而降。沈天驕也嚇了一跳,忙跟著下車看她是否受傷。
沈千嬌的目標直指路邊算命攤位。沖到算命先生的桌案前,道:“借筆墨一用。”說罷拿起狼毫,飽蘸墨汁,扯過宣紙,提筆而就,“唰唰唰”相當帥氣且迅速地寫完了一副字。順手抹上漿糊,得意洋洋貼到馬車后方。
大家蜂擁而上,沈天驕也湊了過去,只見白紙黑字寫著:
“本車與其他車相撞十次,其中勝九次,平一次,目前未有敗績,請預撞車輛三思而后行!”
眾人笑絕。
沈天驕滿額黑線,二話不說上車,再不肯露面。
眼見萬安布行近在眼前,兩人這才下了馬車。臨別前,沈千嬌熱情地塞給王家父子數不清的玩具食物座位謝禮。
兩人步行走了一會,此時已是艷陽高照,地上像生了火,處處干燥處處憋悶處處燙手。兩人先是同時抬眼看看路邊豪華氣派的酒肆——萬陽酒樓,而后轉過臉異口同聲道:“你身上還有錢沒?”
“。。。。。。”
沈天驕揚起眉梢:“我兜里的錢不都被你拿去買零食了么?”
沈千嬌正色道:“我兜里要有錢還會找你要么?”
沈天驕:“。。。老五那八千多兩都花完了?”
沈千嬌翻一記白眼:“我才沒有那么笨,只不過。。。”摸后腦勺傻笑:“忘記藏到什么地方了。”
沈天驕:“。。。。。。”
這兩人是誰啊?神奇與腹黑啊!開什么玩笑,區區沒錢就不敢下館子了么?所以,在結束了毫無營養的對話后,兩人堂而皇之邁入酒樓大門。不但進了門,更選擇二樓優雅清靜地就餐,也就是那高消費地段。
沈天驕神情淡漠地隨小二上樓,剛剛邁入二樓正廳,還未等他看清周圍情況。突然從一旁角落冒出個人,噴著酒氣跌跌撞撞沖過來,順勢倒在沈天驕身上。沈天驕被撞的連退數步,被迫抵在墻上。
那人緊貼著沈天驕,手忙腳亂似是想要站直,片刻,驀然震驚轉頭,望著二樓唯一的那桌人,難以置信道:“居然真是個男的!”
沈天驕轉過眼珠,冷冷睨著他。陰狠神色自臉上轉瞬而過,突以迅雷不及掩額之勢一把揪住那人頭發,重重磕向墻。只聞“嗵”地一聲巨響,那人晃悠晃悠身子跌坐在地。
所有人都是一驚。
沈天驕依舊神情淡淡,似是嫌臟地低頭拍了拍衣袖,而后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嗨,疼嗎?”
跌坐在地的哥們正自頭暈腦脹,忽聽到一句清脆悅耳的問候聲,睜開眼,對上的,是一張何等輕靈嫵媚的容顏。婉轉娥眉,杏眼含情,挺秀瓊鼻,菱形紅唇加上那白皙無暇吹彈可破的肌膚,粉嫩的似剛摘下的鮮桃,灼灼散發著迫人光芒。
被艷光晃花了眼的男子,魂不守舍地回道:“不。。。不疼。”
“不疼?”沈千嬌挑挑眉梢,瞇起眼,笑嘻嘻。下一秒,掄胳膊使出吃奶的勁兒重重摑男子一巴掌。只聽又是“嗵”的一聲巨響,那傻子的腦袋再度與墻壁親密接觸,而后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沈千嬌站起身,嫌疼似地甩甩手,邊朝沈天驕走去,邊低聲嘟囔道:“敢跟我搶豆腐吃,不想混了。”
二樓上的人一驚再驚表情基本呈空白狀。
小二抹了把冷汗,干笑道:“這這這。。。”
沈千嬌揚起笑臉,咧嘴大大朝他笑了笑,燦爛飛揚:“我要吃文蛤腌鮮煲、蛋黃獅子頭、清燴鱸魚片、梁溪脆鱔、三鳳橋醬排骨。。。。。。”
出于職業習慣,小二立刻凝神靜氣,一一記下。
“好個囂張!”與被打男子相識的同伴,拍桌就要上前說理。
“錢兄且慢。”另一個年輕人攔住他,低聲道:“瞧這兩人年齡雖幼,但舉手投足,一舉一動無不拿捏的恰到好處,想必不是出自達官貴族便是富家子弟。現如今成安府甚不太平,又是我們失禮在先,莫要多生事。。。學謙,快去將李公子扶回來。”
叫學謙的隨從應了聲是,上前將那個挺尸在地的李公子扶回來。
這桌人全是些成安府或是與成安府有來往的生意人,俗話說無商不奸無奸不商,沒點花花腸子怎能在這行里混。聞言,一桌人都安靜下來。
眼看著菜肴流水般上桌,每每這時的沈千嬌都是無比幸福的。豪邁地擼起袖子開動,吃相香甜卻絕不粗俗。
反觀沈天驕,淺嘗輒止,其行為舉止無懈可擊,顯得教養非凡。
那桌人壓著火,猜忌卻又驚疑地打量他倆。
沈天驕緩緩轉過視線,視線自那桌人臉上一一掃過。只短短一瞬,眸光清淡不帶煙火氣,卻瞧的眾人心底生寒。
先前勸阻眾人的年輕公子起身,走到驕嬌二人桌前,深深作揖,語氣誠懇道:“在下程千帆,前來道歉。公子的相貌萬中無一,我朋友誤以為閣下女扮男裝,行為唐突,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沈天驕倚著欄桿,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沈千嬌口不停手不閑,只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笑嘻嘻地看著程千帆。
程千帆頓了下,問:“聽兩位口音,似是京城人士。”
沈天驕坐直身子,臉上又浮現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回道:“不錯。”
程千帆緊接著又道:“不知兩位不遠千里來到成安府所為何事?哦,抱歉,如不方便,就當在下沒問。”
沈天驕輕笑,道:“行醫。”
“哦?”程千帆聞言一怔,狐疑地打量這兩個看上去不過十幾歲的少年男女。“行醫者多有所長,不知兩位擅長醫治什么?”
沈天驕側頭,眸光流轉,冷然一笑道:“專治各種不服。”
沈千嬌咯咯嬌笑。
程千帆不由得怔愣當場。就在這時,樓下街道傳來嘈雜聲響,沈千嬌伏在欄桿上向外瞧,只見數十個衙門差役圍了酒樓門口。
“呵,消息還挺靈通的。”沈千嬌轉過臉,笑瞇瞇地對沈天驕道。
“是啊。”沈天驕視線掠向二樓樓梯口。果然片刻后,出現一個身著五品緋色官袍,配銀魚袋的中年男子,徑直走到他們桌前行禮道:“臣成安府縣令聶盛海,參見翼王、九皇子。”
滿座皆驚。
沈千嬌永遠笑得燦爛非常,朝聶盛海揮揮手,道:“聶大人來的真是時候,幫忙結下賬吧。”
聶盛海笑道:“臣的榮幸。”
沈天驕沈千嬌起身,談笑風生地走出萬陽酒樓,四抬軟轎已等候在出口處。
沈千嬌先進了轎子,沈天驕臨上轎前,抬眼望向二樓,正與程千帆四目相對。程千帆心底不由得猛然一跳,額上冷汗沁出。沈天驕似是有所察覺地笑了一下,身影隱于轎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