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夫人萬眾齊心地瞪著丁雪尋,面上的表情可以說明她們到底有多吃驚有多憤怒,臉皮薄的已經紅了臉。
這個雪姬,還知不知廉恥?
朱慈炤臉色萬分不自然,只得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窘態。可憐的是,聽到輕咳聲,眾女人將目光從丁雪尋身上收回,齊刷刷盯著朱慈炤,臉上的表情是質疑,是不敢相信,是憤怒,是委屈,是控訴……
這神情……
恁是朱慈炤臉皮再厚,也是尷尬不已,更何況他還是個死要面子的。這個臉他如何也丟不起,而且是在女人面前,更要命的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
雖然這些女人,他根本不在乎。他是堂堂大明的三皇子,這些別人硬塞給他的女人,他又怎么會在乎?除了玉姬……可惜玉姬已經不是從前的玉姬了,他也不是當年的朱三爺了。
好整以暇地欣賞著朱慈炤的窘態,丁雪尋微微抬起下腭朝朱慈炤示威了一下,然后在朱慈炤冷冰冰的目視下氣定神閑吃起面前的芙蓉酥。
唔,這芙蓉酥怎么就能這么好吃?
看著八姬那張吃人的臉,丁雪尋恨不得將整碟芙蓉酥都吃個精光……虛假的面具已被朱慈炤拆破,她干脆回歸本色——豁出去。
反正她也命不久矣!誰怕誰呀!
她如果能早早知道原主是個克夫的命,而且連克夫都克得這般天驚地動,外面就算有人把她蒸了煮了,她絕不會跟著這個大騷包回永王府等死。
朱慈炤趁人不備暗瞪視著丁雪尋,似乎在問:你還有沒有羞恥?面上的表情可以將她凍得死過去又凍活過來,可轉身面向眾夫人時面上已帶出微笑:“雪兒在府中吃穿用度都是從公中支出,黃金還是本王替你保管的好。這事休得再提。”這是打算賴賬了。
這個女子膽子也膩大了,根本沒有與他……那個,別說那個,就是連摸未摸過,親也未親過,現在卻要擔這個名,哼哼,回頭倒要讓她好好兌現,讓她知道,有些玩笑不是隨便可以開的。
丁雪尋見朱慈炤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自己,頭皮頓時一陣發麻。
不過,早料定當日他開的是空頭支票,等的就是他賴賬,她很快鎮靜下來,換上天真無害的笑臉道:“王爺有所不知道,雪兒入府以來多得各位姐姐照拂,對雪兒生活起居關照入微不說,還送了不少丫頭及粗使婆子給我,這個人情雪兒怎么能白白受呢?雪兒要錢,就是想買些丫頭送給各位姐姐當回禮。不然王爺先支三萬兩給我,其余七萬兩請王爺代為保管。”
朱慈炤點點頭,似乎同意丁雪尋的建議。
這個悶騷包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說話了?丁雪尋心中狐疑,不信朱慈炤真的會給她三萬兩黃金。明朝現時國空民貧,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丁雪尋不信朱慈炤一出手便是三萬兩黃金敗家成這樣。
就算有,也不見得肯給她。
果然,朱慈炤面無表情的道:“既然這樣,讓各人將各自的人領回去就是了。”又中了她的圈套,他怎么想來想去都想不到她是在打這個主意?事到如今,只能適當讓步了,回頭再好好收拾她不遲。
丁雪尋目的達到,嫣然一笑,細聲細氣的道:“那……就有勞各位姐姐了。”說著特意瞧了玉姬一眼,除了玉姬送給她兩支款色普通的珠釵外,其余夫人送的都是丫頭婆子。
眾夫人愕然,面面相覷。原來,雪姬打的是這個主意!她們使盡手段送人入如意閣,她卻光明正大讓她們領回去。
凌側妃早已握緊拳頭,丁雪尋這一招太狠了,她還真是低估了她,什么膽小怕事,天真單純,統統都是假的。
眾位夫人面上表情尷尬萬分,她們將人安插在如意閣中,本來就是存了私心。這個雪姬,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心里都暗暗后悔低估了雪姬,不該明著往如意閣插人,今天王爺發了話,以后要安插人在如意閣就難上加難了,不,是根本沒有可能了。
十一姬、十二姬心里既是妒忌又是羨慕,自己院子里如今還是魚龍混雜,沒有個可信敢用的人,說句體己話都不敢大聲。當初為什么沒有象雪姬這般做?這些暗地里的事情,想不到雪姬光明正大的擺到桌面上來做,一次將院子徹底清理干凈,而且還做得那么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凌側妃看著朱慈炤與丁雪尋兩人當著眾人的面打情罵俏,越想越不是滋味,暗中向九姬使了個眼色。
九姬本就是個沉不住氣的,見王爺這般寵愛丁雪尋,早將丁雪尋恨個半死。九姬端了一碗五味八寶粥,扭腰向朱慈炤走去。
“王爺,妾身特意為你做了一碗五味八寶粥,補血補氣補身的。”她原本從凌側妃身邊繞過去更近些,可人偏偏從丁雪尋身邊繞過。
丁雪尋掃了九姬一眼,低頭繼續吃東西。九姬心中冷笑,經過丁雪尋身邊時,手不知為何一滑,眼看一碗粥端不穩就要全數灑在丁雪尋身上。
誰知,丁雪尋在千鈞一發竟然轉了個身,一個回身肘子剛好將碗重重碰了一下,一碗粥全數灑在正準備看好戲的朱慈炤身上。
以朱慈炤的身手當然可以躲開,可偏偏退路被丁雪尋封死了。待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啊——”九姬一聲驚呼,全身瑟瑟發抖跪到地上請罪:“王爺恕罪!妾身該死!”
朱慈炤看戲不成,居然惹來一身狼狽,不由得怒不可遏,拂袖就走。臨走前不由得狠狠剜了九姬一眼,這幫蠢女人,居然在他面前玩花招。
丁雪尋看著朱慈炤的背影,強忍著的笑才展開來。一回頭發覺凌側妃狠毒的瞪著自己,丁雪尋馬上收起笑意,想想又覺得不太好,立即又展開笑顏,將臉堆成一朵菊花……關起門來一家親,表面上還是要和和氣氣的。
一場早膳吃得不歡而散。
朱慈炤剛換衣梳洗好,宮中就來了內侍傳旨喚他入宮。回府時,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見花夕拾將一雙腳架在書桌上邊搖著,邊哼江南小調,看樣子是來了很久,而且等得越來越不耐煩了。
花夕拾只要人在京中,在永親王府的時間比在花府中還要多,簡直就當王府是他的家。他從雙腳的間隙中看到緊緊抿著唇的朱慈炤入門,不由得吹了聲口哨,不滿地嚷了起來:“你再不回來,小爺我就要去找紅玉坊找姑娘喝花酒去。”
花夕拾長得風流倜儻,個性又灑脫,家纏萬貫不說,更難得的是尚未婚配。雖然是個出身低賤的商賈,不過這幾年花家幫朝延籌了不少軍資,也獲得了不少封賞,再不是單純的低賤商賈身分。而且花夕拾與永親王關系密切,甚至是京中官員都高看他一眼。這樣一來,花夕拾就成了京中的香饃饃,尚未婚配女子的夢想夫婿,是京中貴女們追逐的對象。
看到朱慈炤眉間有陰戾之色,花夕拾萬分同情地道:“又被太后訓話了?”
“是父皇!”朱慈炤懶洋洋的道。
“還是我爹好,任由我胡作非為,從來沒有說過我半個指頭。”花夕拾暗自慶幸。
“花城主是拿你無可奈何,還不如眼不見為凈,少費點精神。”花夕拾這種自吹自擂,朱慈炤都習慣得懶得理會了。
花夕拾聳聳,表示認同朱慈炤的話。“你那皇上老爹這次訓你所為何事?”
朱慈炤眼中的戾氣更甚,苦笑道:“還不是為上次籌款的事。那幫老家伙到太后面前告了我一狀。太后鳳顏大怒,叫了父皇到仁壽宮臭罵了一頓,說父皇不孝。好容易刮來的銀兩只得全數退了回去,便宜了那幫老匹夫。”
“還是從我名下的鋪子支出吧,區區一百萬兩白銀還難不倒我,黃金就難說了。不過就是要費些時間。”花夕拾慷慨解囊,在金錢方面,他從來都是大手大腳,從不吝嗇。
朱慈炤淡聲道:“算了!我將名下的香料鋪子出讓吧。剩余不夠的從府內公中墊付。”
花夕拾皺眉道:“這怎么可以?府中愛漂亮的嫂嫂們可要受不了。”
朱慈炤不耐的道:“節衣縮食是遲早的事。我今天在宮中無意中看到父皇龍袍的內衫還縫補過呢。這些女人吃飽了也是閑著無事,倒不如找些事情給她們做做。”一想起早上被淋成落湯雞的狼狽樣,他心里就有氣。
花夕拾有些吃驚,極少聽朱慈炤抱怨過別人,更別說他后院那些貌美如花的女人了。不過轉念一想便明白過來,幸災樂禍笑道:“三殿下,齊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
朱慈炤看到花夕拾眼中的嘲諷,惱恨向他飛起一腳,花夕拾早有準備,大笑著閃到一旁繼續冷嘲熱諷。
朱慈炤忽然想起昨夜丁雪尋那句話來,便朝花夕拾喊道:“問候你娘!”
花夕拾一愣,不解為何意,也萬萬沒有想到朱慈炤會罵他娘,只得道:“娘親前天出京去揚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