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是這樣,崇禎的興趣反而被勾起,“你說,朕饒你不死。”
丁雪尋搖頭晃腦,“不說,皇上這次饒了兒臣,說不定下次想起來又要治罪了。”
崇禎清咳一聲,掩飾臉上的不自然。偏偏丁雪尋象是看不懂一樣,睜著一雙清澈見底的無邪大眼睛看著她。
田貴妃喝道:“皇上讓你說你就說,哪有那么多廢話。”皇上面前,豈可兒戲?
丁雪尋嚇得忙向朱慈炤身邊靠了靠,小聲道:“不說就是不說,皇上……實在可惜了。”那樣子象快要哭了。
崇禎擺手制止又要發作的田貴妃,朝丁雪尋道:“永王妃,你說給朕聽好不好?朕出了這個門就忘記了,定不會追究。”這語氣,多少有些哄孩子的味道。
田貴妃及朱慈炤都驚訝地看著崇禎,都想不明白崇禎什么時候這般有耐性了。
丁雪尋歪著頭想了想,一臉糾結的樣子,小心地再次向崇禎尋求保證,“你真的不治兒臣的罪?”
崇禎不耐道:“朕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說了不治就不治。”
丁雪尋不怎樣信任地又問道:“以后即使想起來,也不治?”
崇禎忍無可忍,一拍桌子道:“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丁雪尋好象這才放心,邊看著崇禎邊詭異地道:“兒臣自小跟過一位大師學過相面術,皇上的面相,這是帝王之相,沒錯兒,只不過……使兒臣大為驚訝。”丁雪尋不理會眾人期待的目光,頓住不說了。
這話說得極有技藝,說話的語氣及神態,是丁雪尋對著鏡子反復練習過多遍。
果然,崇禎來了興致,“只不過什么?”
丁雪尋欲言又止,嘆息道:“還是不要說了吧,皇上會治兒臣的罪的。”
崇禎就是脾氣再好也要發作了,命令道:“給朕說下去。”
丁雪尋膽怯地瞧了崇禎一眼,囁懦地道:“那兒臣可要說了,皇上聽了可不要怪兒臣。”
田貴妃喝道:“你沒聽見皇上要你快說嗎?還磨蹭什么?”
丁雪尋委屈不已,“娘娘好兇呀。”配上怕怕的眼神,田貴妃立刻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丁雪尋轉頭在朱慈炤耳邊輕聲說了句話,駭得朱慈炤臉色都變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喝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崇禎道:“她說了什么?你來說給朕聽聽。”
朱慈炤惶恐不安道:“父皇,雪兒不過胡言亂語,請父皇別聽她胡說。”
崇禎命令道:“炤兒,你將她的原話一字不漏說給朕聽。”
朱慈炤低著頭不說話,崇禎喝道:“說。”
朱慈炤狠狠瞪了丁雪尋一眼,這才一字一字道:“她說,皇上非亡國之君,卻是亡國之命。”
崇禎臉色大變,猛地站了起來,又緩緩地坐下去,臉色沉沉盯著丁雪尋。
臉色駭白了的田貴妃大聲喝道:“來人,將這個妖言惑眾的賤人拖出去,立即杖斃。”
丁雪尋背上的衣衫盡濕,可面上依然毫不畏懼,只是神情悲傷地凝視著崇禎,崇禎擺擺手,讓沖上前的宮人退下去。
丁雪尋終于放下心來,大著膽子道:“或許兒臣學藝不精也未可知,皇上……關乎社稷,不如請欽天鑒。”
大殿上靜悄悄的,良久,崇禎抬了抬手,面無表情地道:“請欽天鑒!”這么說,皇上就是信了!
田貴妃、朱慈炤齊聲驚呼:“皇上(父皇)!”
“朕意已決,永王留下!跪安吧!”
丁雪尋從承乾宮出來,雖然背上的濕衣衫一直貼在身上令她難受,心情卻無比歡快。
這是她唯一一次報復“蘇杭”。
崇禎可以說是古代最勤政的皇帝,據史書記載,他二十多歲頭發已白,眼角的魚尾紋可以夾死蒼蠅,可以說是宵衣旰食,夕惕朝干。史志稱其“雞鳴而起,夜分不寐,往往焦勞成疾,宮中從無宴樂之事。”可他性格多疑,剛愎自用,急功近利,不能做到虛懷納諫。
丁雪尋太清楚剛才的話對崇禎意味著什么,欽天鑒一旦證實她所言不虛,一個勵精圖治、事必躬親的君王逃脫不了亡國的命運,再加上崇禎欲為中興之主的求治心切的欲望和優柔寡斷的性格,精神之柱的崩潰,他每日必受盡心靈的煎熬,寢食不安,只會加速明朝的滅亡。
不能親手殺了“仇人”,看著“仇人”活著受煎熬,丁雪尋已經覺得非常滿意了。盡管這個仇人并非那人,可丁雪尋依然感到快意。就是長得一樣也不行。
丁雪尋也想通了,不想為了報仇毀了這一世,不想再與朱氏有任何糾纏,只想盡快離開,找個隱蔽的地方隱名埋姓起來,靜靜等待大清朝的到來。
可她并不知道,一場齷齪的陰謀正悄悄地等著她……
長平原約了丁雪尋一起出宮去七品香的,等了好久卻不見有宮人來喚她。使了人去探問,承乾宮的宮人說皇上只留了永王回話,永王妃已經出宮了。長平心中十分不安,又使了人去各宮門問,都道永王妃沒有出宮。
回想起太子調、戲丁雪尋的那一幕,長平的一顆心揪得老緊,太子皇兄是什么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
長平不敢聲張,只得使人偷偷去尋。結果,在離鐘粹宮不遠處的草地上,發現了一支御賜給親王正妃的金釵,長平握著金釵,只覺得象被人澆了一盆冷水一樣,整顆心從頭涼到腳。驚醒過來,慌忙跑到坤寧宮,連禮數都忘記了,“母后!母后!”
周皇后正在教宮人看賬本,抬起頭來笑道:“多大的人了,還這么冒失。”
長平揚起手中的金釵,哽咽著道:“太子皇兄……”一句話還未說完,眼中怔怔流出淚來。
周皇后臉色大變,整個人癱倒在鳳椅上。
鐘粹宮。太子寢宮內正進行著一場骯臟又丑惡的噯味活動。
“還傻愣什么?有事本太子頂著。永王妃的滋味,恐怕你們幾輩子都品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