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氏先是歡喜不已,然后又似是憂心不安,丁雪尋一直密切留意她的神色,若無其事地道:“奶娘若想留下來或另謀出路,我可以給王爺說一聲。拂曉也是。”
拂曉有些吃驚:“娘?您想留下?”娘這是怎么了?反正她是要跟著郡主的。
蘭氏嗔怪瞪了拂曉一眼,“郡主自小是我奶大的,郡主去那里,我當然要去那里。”
“那好,后日深夜,我們就偷偷跟著花大哥出發……”丁雪尋本來就瞞著朱慈炤做了逃逸計劃,又得花夕拾若明若暗的財力及人力幫助,逃跑的路線早就暗中反復研究,深思熟慮過。
如今朱慈炤親口允她離去,使本來困難重重的計劃變得容易得多了,她的消失正合周皇后等人的心意,可以說是后面一個追兵也沒有。
從后日開始,這個世上便沒有丁雪尋這個人了。這給心情低落憂郁的丁雪尋帶來絲喜悅,又因為忙碌使她暫時忘卻心靈上傷痛。
夜幕漸漸地降下來,將蘭氏的影子拉得老長。蘭氏徘徊在杜府門口,想進去又忐忑不安,想離去又不甘心。或許這一次離去,再也沒有機會見雙親一面了。想到因思念女兒積郁成疾病臥在床的母親,蘭氏淚如泉涌,再也忍不住,飛快穿過無人小道,伸手拉拍杜府的門。
從杜府出來,沉沉的夜色已經籠罩下來。一陣晚風輕撲而來,蘭氏心中的不安莫名地擴大,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總覺得四周無數雙眼睛盯著她……
夜闌人靜。整個王府靜悄悄的,還能聽到夜鶯在遠處一聲聲的低鳴。按照約定時間,花夕拾在前,逐日壓后,要帶著丁雪尋三人離去。
“還不走,磨蹭什么?”逐日見花夕拾遲遲不起步,壓著不耐道。
花夕拾幾次回望王府的書房,里面隱約有燈光透出,卻遲遲不見有人出來。
想必,朱慈炤是不會出來送十三一程了。花夕拾心里一絲悵惘。
丁雪尋也不希望朱慈炤送她一程,沒有這個必要了!她只想忘記這里的一切,開始新的生活。她雖然隱約能感到朱慈炤的愛意,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他們不是一個頻道的,沒有心靈上的共鳴,她很難激起心中愛的漪漣。
朱慈炤坐在忽明忽暗的燈光里,手里握著一支丁雪尋日常穿戴的發釵,心頭的傷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走吧!就當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從來沒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現過。而她,也會很快忘記了他,當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他雙手突然用力,想將發釵一分為二,可終究是不會舍,小心翼翼地包好,揣入懷內,想要用自己溫熱的體溫,溫暖自己這顆沒人要的心及這支遭遇主人遺棄的玉釵。
一行人輕車從簡,在夜色遮掩著出了王府的小巷子。
“咦,這是怎么回事?”花夕拾警覺地壓低聲音道。丁雪尋立即回頭看,心突突地跳起來。
王府火光沖天,顯然逐日按原計劃將如意閣一把火燒了,明天一大早就會傳出,丁雪尋主仆三人燒死火災之中。可是,也有明亮、密集的火光逐漸向王府四周靠攏,那是火把——整齊有序的火把。
“我們快出城!”花夕拾、丁雪尋異口同聲地道。
馬車飛一般向城門駛去,蘭氏回身看了看那些火把,臉上既是不安,又是心虛。
“這什么時候了,還出城?明天早上再來!”守城士兵一見是一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馬車,也懶得答理。
花夕拾笑嘻嘻上前道:“請宋兄行個方便,舍妹身體不適,急著出城尋醫。”邊將一包沉甸甸的銀子遞過去。
“原來是花少主!令妹怎么了?”守城士兵姓宋,人稱小宋,掂量了下手中的錢袋,有些狐疑看向馬車。這不是花府的馬車,花府馬車,他是認得的。再說京城什么名醫沒有,還要巴巴半夜出城去?
花夕拾看著馬車,作出難以啟齒狀。“都是一些女兒家的病,宋兄,你看這……總之有勞宋兄了,他日定登門拜謝!”
京城魚龍混雜,花夕拾因為這計劃,早來過踩點,將守城的軍士混了個臉熟。
小宋見花夕拾欲言又止的,內心不禁猜測花府大小姐怎么了?花大小姐不是就要大婚了嗎?又見花府大少爺,不僅記得自己的名字,居然和自己稱兄道弟,受寵若驚之余洋洋得意,威風凜凜讓人打開城門。
丁雪尋一直緊張地看著兩人周旋,這時見城門緩緩開啟,才將心放下。
“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城!”遠遠來了一騎,來人眼看這邊有人出城,急急邊舉起手中的令牌,邊用力呼喊。
丁雪尋臉色大變,花夕拾也臉色變白,又忙從懷里取出一包銀子遞給小宋,“兄弟有勞了,舍妹這個病稍有拖延都會兇險萬分。”這回宋兄直接變成了兄弟。
“花少主,這……是皇上的圣旨呀,小人、小人……”小宋躊躇不定。
小宋正在左右為難,葉痕急急趕來,“永親王令牌在此,速速放行。”
小宋如釋重負,王爺的令牌比皇上的圣旨先來一步,有人扛下罪名就好。城門發出古老沉重的一聲“吱呀”,徐徐上升。一行人順利出了城。
“三爺讓我送你們一程。”葉痕面無表情道。
花夕拾沉聲問:“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些火把,實在是令人想忽略都不行,就是算是逃跑計劃泄露風聲,不過是一介親王王妃,又不是什么公主后妃,不至于動用皇宮親兵來捉拿吧?
葉痕目光掃過蘭氏,“具體原因我不知道!那些是皇上的親兵。”
葉痕這個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丁雪尋的雙眼。
馬車狂奔了一夜,次日清晨一行人來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花夕拾及葉痕只送到這里就會返回京城。
花夕拾心中十分不舍,“十三,反正我也送到這里了,再送你一程可好?”
“呃?”丁雪尋頓了頓,“也好。”
她從屋內取了木板凳出來,花夕拾以為她累了要坐,自然沒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