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大家都很擔心她的安危,雖說唐三是個很怕死的人,可是她也明白有的事情該做就應該做。
但是,人就是這么理性又這么矛盾的生物,明知應該如何如何,卻因為情感的因素拒絕去做。
她現在就出于這種矛盾的狀態。
每天大家擔憂的目光總是在她身上掃來掃去,特別是鐵寒山,總是趁她不在意的時候偷偷用一種復雜難辨的目光看著她,在她回頭時將目光撇開,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其實她的心里真的很矛盾,一方面不想被婚姻綁住,一方面擔心福臨的健康成長。好在等離開好有一段時間,她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自從珠算比試贏了之后,唐麒的名聲也打了出來,甚至連宮里的主簿們都頻繁造訪,嘴里說著多多交流,實則偷師的出入唐府。唐三心中得意,暗自揣測是不是開一個學堂呢。
既然他們贏了,那么唐家的管賬的權利就被唐老爺下放,加上唐飛的配合,唐家的那些原本不服氣的主簿們也只得乖乖聽從他們二人的調遣。
事情一多,人便忙了起來,沒有辦法,只得將福臨的奶斷了,反正他也十個多月大,也添了輔食,也不用擔心。
唐麒還算是用真本事將人收服,可唐三就沒那么容易了。
唐老爺見他們果真贏了,一時高興,便改了主意,將原本那家絲綢店換了一家,這換過來的絲綢店規模更大。
他是好心,可是唐三卻是郁悶不已。
在店鋪里招待客人的椅子上,等的都要打瞌睡了,卻沒一個人來招待自己。
唐家所有的店大多是唐老爺管理的,可是這家店卻是大哥唐飛手里的店。你說人家管理的好好的,突然將人家的權利給剝奪了,哪里有不生氣的道理。好在大哥唐飛是個講道理的人,也不跟她計較,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做呢。
但是,唐飛不計較不代表別人不計較。大夫人輸掉比試,狠狠教訓了一頓參加比試的主簿后,知道唐老爺換了一家更大的絲綢店給唐三管理不說,還是奪得自己兒子管理著的店鋪。于是當天便跑到店鋪里上至掌柜下至伙計“提醒”了一番,這才滿意的走了。
唐三原本就是個女人,又曾經被趕出唐家,雖說現在已經回來了,可那些下人又怎么會真心敬她。京城不比云城,京城的人更勢力。如今見到大夫人這般行為,心中便有了計較。
于是便出現了這樣被人涼一邊的一幕。好在現在沒幾個客人。
忍了很久,當那個跑堂的小子都跟其他人一樣看都不看她一眼跑過后,她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當真當她是空氣嗎?今天本來是一個人來的,霍抿宇還在調養,只有鐵寒山擔心他的危險淡著一張臉跟在后面。現在她有人壯膽,也不怕別人跟她來硬的。
她騰地站起來,直接走到一個伙計的面前,冷著一張臉問道,“你們掌柜的呢?叫他出來。”
這個伙計正在清點布匹,頭也不抬,揮手說道,“問他們,沒見我忙著么!”
怒!火氣在上升!攔下鐵寒山,唐三怒極反而笑了。
“請你幫個忙叫下掌柜的,就說我唐姍姍來查賬了。”
伙計終于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含著不屑,“你就是那唐三小姐?你等著……”
說著便丟下手中的活進了內堂。
可能是自報家門的緣故,掌柜的很快出來了,一邊走還一邊賠笑道,“不知道三小姐來了,小的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又吼旁邊的伙計,“還不快去沏茶……”
唐三心里冷笑,裝什么裝,都是老掌柜了,又明明知道她今天會過來巡視產業,還將她放這里涼快了這么久,分明就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可是人家既然將錯都推道別人身上,也不好拿他出氣,只好拿那個目中無人的伙計問錯了。如果不問錯,拿她以后還真鎮不住這些人。
“王掌柜吧?其實也不怨掌柜你,都是這些伙計不懂得看臉色,我在這里坐了多久啊,哈,大概有兩個時辰了吧,就算是不認識我,也應該問問我是不是要訂購一些絲綢之類的啊,這么做生意,遲早都會出問題的。要是父親怪罪下來,輕則罵大哥幾句,說他管教不嚴,重者嘛……”她冷冰冰看著掌柜的,“你也是聰明人,做事這么愚蠢!”
一席話說得掌柜的冷汗淋漓,說真的,在唐三小姐還沒來的時候,還真沒將她看在眼里,沒想到,剛一見面,就給自己扣了一頂管教無方的帽子,這要是傳到唐老爺耳中,還不知道怎么對待自己呢。也暗自心里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誰不知道那大夫人是個什么人啊,現在自己又不歸她兒子管了,何必為了她得罪現在的頂頭上司啊。
想通了這些,他趕緊彎腰賠笑,一邊引兩人入座,一邊說,“三小姐勿怪,也是小的忙過了頭,忘記了小姐今天來店里的事,今天也是我們做事不周,小的一定嚴加管教,為了以示懲戒,小的自愿罰月俸一月,伙計們罰月俸半月。”
聽他如此說,唐三不由得對這個掌柜的有了一絲好感,也明白了他能夠當上掌柜的也不是靠運氣。既然他都認了錯,她也就寬宏大量不罰他們的月俸了,畢竟掙點錢也不容易。在那些名義上忙活實則豎著耳朵聽他們談話的伙計松了一口氣時,唐三又忽然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她問的是先前那喊王掌柜的伙計。
那伙計一聽她提到了自己,臉上還是滿不在乎的神色,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連別人跟他打的眼色都視若無睹。
唐三本來就打算隨便罰罰就是,見他既然不悔改,心里好笑,心想,我正想找個人來樹威呢,哪里知道這掌柜的太滑頭讓自己找不到理由了,你倒是跳出來,甚好,甚好。臉上卻是做出一副大怒的樣子指著他給王掌柜說道,“這個無禮的人是誰?服務態度差,又對我無禮,我們唐家的店鋪里竟然有這樣的人?”
王掌柜只得無奈回到道,“他叫張阿西,我們平時叫他阿四,”又對張阿西呵斥道,“還不快過來跟三小姐認錯,說不準三小姐大人大量原諒了你。”他這明擺著是為他求情了,如果這人識趣就應該馬上照做,可惜他真是太不會做人了。
他直接將手中的活一放,一副無賴的模樣,“誰不知道這個三小姐早就不是唐家的人了,現在還跑來揚威耀武,還是省省吧,認錯是不可能的,大不了老子直接走了便是。”他吃定了這三小姐剛回家,根基不穩,又是個女人,能夠有多大的能耐,而且大夫人說了,如果讓這三小姐在店里待不下去,還有銀子可拿。
他這席話說出來,王掌柜不說話了,那些伙計也不低聲議論了,都靜靜地等待著唐三的決定。
唐三冷笑,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半是同情半是嘲諷,給王掌柜說道,“你聽到了吧,他直接要求離開的,把這個月的工錢結算了給他,順便再給他1銀子做遣散費,我希望明天不要見到他。”說完這些她站了起來環視一周,對那些裝作埋頭做活的伙計說道,“我這個人賞罰分明,只要認真做事,達到我的要求,獎賞是少不了的,如果誰在我背后搞點小動作,讓我難看,別讓我給他不留情面。別想著我以后還會不會繼續管著你們,只要你們在我手里一天,就要聽我的,我的話就說到這里,今天既然你們還沒有準備好,我明天再過來,希望那個時候你們已經準備好了。”
話訓完,滿意的看著眾人面上浮起一股鄭重而恭敬地神色,知道自己已經達到了目的,這才和鐵寒山出了店門。
他們走后,一個伙計小心問王掌柜,“掌柜的,你看我們……”
“認真干活吧,她不是那么好惹的!”他看著唐三的背影說道,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唉,阿四,我怎么說你好呢,怎么給你打眼色你就是不看呢,你還是過來結算工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