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梓夜和樓小雨剛一出門，那對牽著的手便很有默契的放開了。身后的丫頭以為倆人害羞，想調笑一番少爺。但想到今天早晨少爺跟變了個人似的，又想到春香的下場。就趕緊閉上嘴巴，一臉嚴謹。

岑夫人看到小兩口如膠似漆的樣子。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又想到老太太賞的那如意。哎，想當年她大女兒梓彤出嫁時，她也打過那如意的心思。旁敲側擊的問了一番老太太。誰知老太太到最后只給了當年陪嫁的寶石頭面。雖然那寶石頭面也很金貴。但那如意，貴不在本身。而是它是老太太的家傳之寶。正是一對，送給這新進門的二奶奶一份，那另一份，老太太會送給誰呢？岑夫人腦袋轉了轉，梓青也是嫡出的，過幾年也該說親了。說不準那另一支就給他媳婦了呢？可是，這又不太對。要是老太太真把如意給了梓青的媳婦，那不就成了先給大的妾，再給小的妻？那不讓新娘子下不來臺么？正妻能跟一個妾比么？二房，二房也是妾！岑夫人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老太太，哼，老太太夠偏心的啊！

岑夫人想了想，對著老太太小心翼翼的說道：“母親，今天您賞的禮，可真是大手筆。小雨這孩子還真是有福氣。”老太太想也不想的直接說道：“放心吧。該你的一分不少。青兒和小離兒都是我的孫子。”說到這，她對蘇老爺接著道：“話說青兒比他小嫂子還長半年。他看著也要十七了。你們也上上心，有哪家的好閨女，也多留些心。還有……他屋里的墨兒和翠兒，看著也大了。趁著小雨進門要添丫頭，媳婦你找伢婆子把這倆丫頭打發了。”

岑夫人一聽，趕緊道：“母親，翠兒還好說。但墨兒是青兒奶娘七娘的閨女，她是跟著我從娘家嫁來的丫頭。這，這要把她女兒打發了，媳婦該怎么說啊？”

“該怎么說就怎么說！你一個當家主母，打發個丫鬟還要看一個奶娘的臉色不成？她要是不高興，我就把她一家子攆出府！”老太太望了一眼岑夫人，恨恨的道：“你呀，就是耳根子太軟了！人家給你些小恩小惠的，隨便說句軟化你就沒了轍。弄的大兒媳婦連管個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被那些下人們告到你那。弄的她里外不是人，還要看你這個做婆婆的臉色。你看看她今天那懦怯的樣子。她可是長媳，你好歹給她留份體面！可別忘了她娘家是什么人！她這樣的姑娘家，嫁進咱們家為庶子媳婦，本就是委屈的，要不是看在梓南是長子的份上，你上哪討這么賢惠的媳婦去！”岑夫人一聽就不樂意了。長子媳婦娘家是皇商不錯，但她女兒嫁的也是皇商啊！蘇家家大業大，又不是攀不起皇商，有什么了不起！

她剛想反駁，蘇老爺卻說話了：“母親，請息怒。兒子知道，雖阿蓮心里偏著自己兒子些。但對幾個庶出的兒子女兒可是面上該有的一份不少。對于南兒，她更是照顧的十分妥當。對林兒也親的不行，也是把他當親孫子似地疼。”

這話說完，接著是一番沉默。岑夫人看老太太不發話，又想著老爺替她說話。她心里便不想讓老爺因為她而得罪自己的母親，心里思索一番，該怎么好好對著老太太反省一下自己。就在她剛要開口時，老太太看了他們一眼，道：“都下去吧。我也乏了。回頭讓藝娘過來找我。”

“是，母親。”

“兒子（媳婦）告退。”

蘇老爺兩口子回了屋。岑夫人忙退下下人，走到蘇老爺身旁坐下，“老爺，今天是妾身的不是。還讓老爺替妾身為母親說辭，我，我……”

蘇老爺長嘆一聲，拉過岑夫人的手，輕聲道：“我知你今天心里不舒坦。那柄玉如意你本是想讓母親給梓彤的，卻不想母親今天拿出來賞了哲兒的二房。”岑夫人見自己的丈夫把自己心里的小算盤看的透透的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只能羞愧的道：“老爺，我也不是不喜歡小雨這孩子。只是那時候，彤兒嫁的那家是皇商，她又是嫡長媳，是要做主母的，我怕沒什么壓的住的嫁妝，讓夫家小瞧了去，她要是受了委屈可怎么好。”說到這，她言語哽咽。心里也是有些后悔，當初挑女婿時只想著攀高枝，現在這高枝是攀上了，可她每次見大女兒回來，一天比一天消瘦，心里也是說不出的心疼。要是當初說個一般人家，也不至于如此。更何況，大女兒是個要強的，斷不會表現出一絲委屈，這更讓她這當娘的心里難受。蘇老爺也是想起了那從小好強又倔強的閨女，心里也是一陣擔憂。但看夫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也只能岔開話題，“今天哲兒終于叫了你聲大夫人，你可高興？”說罷，他小心的看著岑夫人，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變化。岑夫人低著頭并不知道丈夫在打量她。

“哲兒今天能叫我這聲大夫人，妾身……十分高興……高興。”說著說著，眼角便有淚珠滾下。她忙拿起帕子擦擦。蘇老爺看到自己夫人嘴上說著高興，卻不見一絲高興的神態，心中深深嘆息一聲，拍拍她的肩，“高興就好。往后好好對哲兒和小雨吧。他們也是你的兒子媳婦不是。”岑夫人聽到這句話，身子微微一顫。許久，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老爺說的是。這么多年，妾身一直把哲兒當親生兒子。”蘇老爺看了她一眼，“那就好，我和南兒去鋪子上了。”剛要走，他回身道：“待會記得叫伢婆子把墨兒和翠兒那兩個丫頭賣出府，至于七娘那，打發她一筆銀子就是。”

“是，妾身記得了。”

等蘇老爺離開后。她才半躺到塌上，喝了口參茶，方深深喘了口氣。叫了丫鬟進來去把七娘喚來，琢磨著待會要怎么說。老太太和老爺都發話要打發了墨兒那丫頭，她這邊就不能心軟。不過想想要把兒子屋里的大丫頭打發出去，未必不是要說親的兆頭。今天老太太也開口讓他們上心了。想到這，剛才的郁悶消失不見。反而覺得老太太做的對。兒子大了，身邊的那些一等丫頭們未必沒有什么想法。這要是想趁著少奶奶進門前先入了少爺眼而去勾引兒子，那可就不得了！更何況，墨兒那丫頭心氣高的狠。仗著少爺奶娘閨女的身份在兒子院里沒大沒小的她也知道。這萬一真要是媳婦進了門，這么目中無人的丫頭可不能要！

正想著，就見七娘已經進了屋門。

七年一臉笑意的進來“七娘給夫人道喜了。今兒個在前院，二少爺終于承認了夫人的身份。夫人這么多年的心結終于打開了。要奴婢說這新姨奶奶啊，也算是個福氣人。她一進門，少爺就開竅了。”

“是哲兒想通了罷了。該那丫頭什么事？這么多年他雖沒叫我一聲母親，但我從未虧待過他什么。憑什么就不肯承認我？”更何況，她娘的事又不是我造成的，要恨也恨不到我身上來！

七娘見岑夫人說話一股子怨勁，看來心情不好，也不想自討沒趣，忙笑著道：“可不是那，夫人說的是。二少爺如今也大了，也是懂事了。明白夫人對她的好，想是想叫母親，怕是不好意思才是。”

岑夫人冷哼一聲“他怎么想不管我的事。左右他有老太太顧著，如今又娶了這么一個金貴的姨奶奶。看那做派跟娶正妻似的，我看他將來娶妻時怎么讓新媳婦下臺！”七娘又忙道：“可不是么。整整六十四抬嫁妝。要什么有什么，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官家出身似地。可奴婢聽說，新姨奶奶在娘家并不受寵啊。”

“不受寵，那也是官家的女兒。她來咱家，那是‘下嫁’，要是嫁妝少了，會讓人看不起的。”說到這又想到自己兒子的親事。親哥哥的二房都是官家女兒，她一定要找個出身更高的才行，不然別說兒子受委屈，就是自己這做娘的心里也堵得慌。想到這她更是覺得煩躁，忙揮揮手“算了，算了，說他們干嗎。還是說正事吧，今兒個老太太發話了，要你找伢婆子來買幾個丫頭給小雨使。還有就是……”岑夫人愧疚的看了一眼七娘，她從小就跟著她在身邊伺候。這么多年，她一直是最了解她的那一個，在她眼里，七娘早就不是下人，而是她的姐妹，她的心腹，她的娘家人。但老太太和老爺都發了話，她不能不做啊。嘆了一口氣，緩緩說出口：“老太太覺得府里有些丫頭年齡大了，該嫁人的嫁人，該打發出去的，就打發出去。我想著，給你家墨兒脫了奴籍，再賞你一大筆銀子做她的嫁妝可好？”

七娘一愣，呆呆的看著岑夫人。而岑夫人去只是顧著喝茶，并不看她。七娘在岑夫人身邊多年，看她并不看自己，就知道這事是沒有回轉的余地，她已下定決心了。她這跪下，假作驚喜的道：“這真是天大的恩典啊！奴婢謝謝夫人恩典。真是祖上積德，這下墨兒也算是個良人了。更謝謝夫人不但給了這么大的恩典，還替她打算著，這真是…..奴婢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眼淚嘩嘩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