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梓夜一行人當天就在都家建在亞瓦島的別院住下。晚上顏巴汗又邀請他們去他的府邸赴宴,全當接風洗塵。樓小雨因為在船上暈了將近一個月,進了自己的屋子就直接橫躺上了,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便也沒去晚上的宴會。卻不想到了第二天就被顏巴汗的夫人,林家的姑太太邀請去府邸做客。
她喝了一小口冰鎮的椰子汁,微微皺眉。這椰子汁和前世那種包裝椰汁不一樣。味道有點怪,椰子味很濃郁,但也不夠甜。還有一絲絲酸和苦味。樓小雨心里想了想,這要是加點牛奶就好了。
顏巴汗夫人一直注意著樓小雨,見她喝椰汁時皺眉還當她沒喝過,便笑著解釋:“這是椰果汁,是南洋島的特產。你可是喝不慣?”樓小雨忙放下茶碗,笑著搖搖頭,“這個小雨以前也喝過。只不過是兌著牛奶喝的。所以有點不習慣,讓夫人見笑了。”
“哦?加牛奶?可是牛乳?”顏巴汗夫人問了一句,便示意身邊的丫鬟照著做。不一會,加了牛奶的椰汁被丫鬟端了上來。顏巴汗夫人嘗了嘗,眉頭舒緩,驚喜的點頭道:“加了牛乳味道是好些。”放下茶盞,復又像想起什么似地,道:“嫁來這么多年了。本以為已經習慣了這里的一切。沒想到,骨子里卻還是深深烙印著大周的一切習慣。平日里只不過是因為沒的想頭,這才應付過日子罷了。”樓小雨聽到這話心里也同情起這位遠嫁的女子。這顏巴汗府里一切皆按照中原的格局來布置。就連婢女也是從中原帶來的。看樣子顏巴汗大人很愛這位夫人,但即使這樣,這里畢竟不是她的家鄉,也沒有她從小生活中習慣的一切。但因為肩上扛著家族的重任,便不得不勉強自己適應這里。哎,這也是個苦命的家族犧牲品啊。
樓小雨最是心腸軟,不忍看人家痛苦。便安慰道:“夫人何必念著過去的一切。既然嫁到了這里,安知異鄉為故鄉?再看看這周圍一切,石亭,回廊,還有這海棠花和泉池。這一草一木,一瓦一磚不都是顏巴汗大人對您的心意么?有夫如此,您又何必糾結于嫁到哪里,咱們女子,最在意的可是嫁的那個人。”
顏巴汗夫人也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是啊。她因在家不受寵,才被家里嫁到島上。好在夫君雖是個番人,但也知書識禮,他雖是貴族,但并不薄情,她嫁給顏巴汗十幾年,除了最初得的女兒,也就前幾年才生下第一個兒子。但家里只有幾個侍妾歌姬,正經的側室他一個也沒納。這樣的情意別說在風土開放的南洋,就是在大周也是不多見的。想了想,心里就寬慰許多,于是對這位蘇二少的如夫人也打心眼里喜歡上。更覺得她小小年紀就能有這份胸襟和樂觀的心思,和自家的那個潑辣成性的女兒真是云泥之別。便有了讓自己女兒多學學人家的意思。
“去,看看大小姐在不在府里,要是在的話,就把她叫過來。”顏巴汗夫人對丫頭說完后,又轉身對樓小雨道:“我這女兒啊,也就比你小了那么幾歲,卻除了闖禍,什么事也不會做。弄的我啊,頭疼的很,我也不求她像漢家女兒那樣整天在繡樓上繡花,但凡少出去惹火,少讓她阿爹和我擔心,我就知足了。”
樓小雨尷尬的笑了笑。這是讓人家閨女多跟她學學。可是,她壓根就不是個大家閨秀,這要學啥啊?她想了想顏巴汗夫人的話,感覺這就是另一個蘇梓雅。難不成又要她帶著小女孩玩?天啊,她很忙好不好,沒空拐帶未成年少女。她剛想謙虛的說上兩句好婉拒一下,卻不想就見一個火紅的身影不知從哪蹦出來。
“阿媽,您叫我?”一長的像洋娃娃的女孩子抱住顏巴汗夫人,甜甜的叫著。樓小雨看著這位混血少女,一頭的棕色卷發,長袖緊身的上衣露著肚臍。大大的眼睛卷卷的睫毛,卻有著漢人的黑亮眼眸。并且,不同于番人的古銅色皮膚,她和她母親一樣有著白皙粉嫩的膚色。再看看自己。哎,她除了羨慕就只有羨慕的份。
顏巴汗夫人也從樓小雨的眼中看到了驚嘆的眼神。她心里十分高興,這個女兒雖然性格潑辣,但卻勝在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既不同于番人的妖媚也不同于漢人的嬌柔,卻是恰如其分的綜合在一起。按理說這么出色的相貌,又是貴族之女,當不愁嫁。但卻因從小嬌生慣養,又在陸上她外祖林家呆過幾年,于是挑遍了全南洋,這小女兒也沒一個看上眼的。所以,拖到了及笄也還沒定親。顏巴汗夫人十分喜歡樓小雨,又攀了結交蘇家的心思,便想讓自己的女兒多和樓小雨學學。能把性子收斂些,再有了蘇家作靠山,也能嫁回大周不是。
她把女兒塔塔娜拉到身前,指了一下樓小雨,道:“這孩子見了人也不叫。這是你表嫂的小姑子,說來咱們也是一家人,你也該喚人家聲姐姐。”
塔塔娜早就注意到了樓小雨,卻裝作看不見,被自己阿媽這么一介紹,也只點點頭便坐了下來。看也不看就直接拿了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加了牛奶的椰汁,卻突然皺著眉“噗”的一下吐了出來。吐著舌頭道:“這是什么啊,一股子腥臭味。阿媽,你怎么喝這個玩意?”顏巴汗夫人剛夸獎過樓小雨這牛奶加的好,現在被女兒這么一說,覺得十分尷尬。便沒好氣道:“你小孩子懂什么,這牛奶加了進去,奶中香醇蓋過了椰汁的酸苦。可比原來好喝多了,這法子還是你雨姐姐想出來的呢。”
塔塔娜癟癟嘴,嘟囔了句:“我從小就喝椰果汁,可喝不慣這怪味。換一杯過來。”丫頭聽到吩咐,又忙換了一杯純正的冰鎮椰汁端上去。塔塔娜這才滿足的一口喝了個干凈。
樓小雨在一旁靜靜的坐著,她看出來這位貴族小姐十分不喜歡她。卻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于是,只能自己心里郁悶著面上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和顏巴汗夫人說笑著。
其實,塔塔娜不是不喜歡樓小雨,而是不喜歡漢家的女子。她小時候被親娘逼到外祖林家學習漢家禮儀規矩,于是在中原呆了幾年。因為她娘在娘家的時候就不受寵,于是她在林府經常受幾個未出閣表姐妹欺負。她女工廚活什么的都不懂,于是這幾個女孩子成天擠兌她。背后里嘲笑她,當著大人的面又對她好的不得了。外祖母又整天教她規矩。她生來性子直爽,又是一貫無拘無束慣了。這種日子對她簡直是地獄。后來還是一直護著她的大表哥看不下去,這才趁著自己出門做生意又把她送回了亞瓦島,然后又把自己的遭遇對顏巴汗夫婦說了一番。顏巴汗夫人便再也沒逼著她學漢人規矩,由著她的性子來。可是現在,她自己卻不知道,當年一直護著她的大表哥的妻子,便是眼前這位往椰汁里加牛奶的伙計的大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