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錢霸走到床邊,剛剛看到劉云雀那樣吃粥,他沒有覺得有趣,而是感到慚愧。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馳騁商場,很少有工夫去關心和體貼他的老婆孩子?,F在都年過花甲了,財產盡失,兒子變成了植物人,他竟然還打算拋下自己唯一的老伴,一個人先赴黃泉路。
想想真的很不應該,看到老伴吃粥吃的那樣狼狽,他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一個大男人,而且還是個奮斗了這么多年老男人,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給不了她本應該享有的一切,這讓他情何以堪。
他扶著床邊坐下,輕拍被面,俯身對著被子里躲著的劉云雀說道:“老伴,別躲了,是我不好?。∽屇愀沂芸嗔?!”說完,他便不住地垂淚,布滿皺紋的臉上,淚水橫流。
劉云雀原本是打算悄悄地把粥給吃完,然后洗洗保溫飯盒,跟雅馨說自己已經把粥給倒掉了。沒想到竟然還是被雅馨給撞見了,她一時羞愧難當,才躲在被子里,巴不得有條地縫,能讓她立刻鉆進去。
可是,聽到老伴黃錢霸的話,她臉上尷尬的紅暈慢慢消退,也不禁感傷起來。她立刻掀開被子,露出個頭,趕忙伸出一只手來,替黃錢霸抹去臉上的淚水。突然又歇斯底里地坐了起來,對著黃錢霸蒼老但寬闊的肩膀就是一陣撒嬌式的猛捶:“怪你,怪你,這一切都怪你!……”
黃錢霸見劉云雀坐起來了,而且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臉上綻開了笑容,右邊眼角還噙著一滴淚。他也不顧雅馨在場,一把摟住劉云雀:“云雀,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都行!但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現在就只有你了!”黃錢霸將床邊的一件貂皮大衣拿了過來,披在劉云雀身上,細心地讓雅馨都有些感動了。
雅馨回憶起以前和黃品君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親昵,總是纏纏綿綿,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突然,黃錢霸回轉身,看著雅馨,眼神中滿是慈愛:“雅馨啊,謝謝你把我老伴送來醫院啊,本來是想買個禮物表達一下我的謝意的,但是現在你也知道我們的情況,我也實在是不知道該買什么好,所以就只能用語言來表示一下對你的感謝了!”
“爸,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別把我當外人,當初是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我現在來彌補您們還來不及呢!要說感謝,當然要我來說,感謝您們不計前嫌,讓我來照顧您們,這對于我來說就已經足夠!”雅馨站在那里,雙手在大腿根處握在一起,兩手不停地互相搓動著,有些拘謹。
劉云雀坐在床上,用手撩了撩鬢角的白發,瞇縫著雙眼,看著雅馨。感覺雅馨不像是在說謊,雖然剛才因為她確實有些尷尬,但還是對雅馨生出一些好感來。她瞟了一眼旁邊不遠處的凳子,然后又看向雅馨:“你先坐下吧!別老站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虐待你呢!”
“哦,好的!”雅馨徑直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云雀,我們今天得把品君從醫院接出來了吧!已經沒錢了,他在醫院也不能再待了!”黃錢霸又垂下了頭,嘆了口氣。
“不用,這不,雅馨已經幫著墊付了錢,還能維持,我們無論如何也要讓兒子待在醫院,別讓他一個人就這樣孤孤單單的去了,我的寶貝兒子喲!”劉云雀想想便拿來一塊豹紋絲巾捂住嘴巴哭訴。
“真的嗎?”黃錢霸聽到這個消息顯然很高興,立刻慢慢地伸出那只顫抖的老手,握緊雅馨的手,露出感激的笑容:“雅馨,你真是我們黃家的好媳婦呀!”“咳咳……”劉云雀不住地咳嗽著,示意黃錢霸把手放開。黃錢霸一看,也確實感覺有點失禮,立刻像觸電一般將握緊雅馨的手給松開來,對雅馨露出抱歉的一笑。
黃錢霸的手掌很厚,也很溫暖,雅馨從小到大都很渴望能夠握緊爸爸的手,只可惜她那么小就永遠的失去了她親愛的爸爸。黃錢霸的這一握,讓她隱約看到了爸爸的影子,爸爸仿佛就在不遠的窗外天空對著她微笑,表揚她所做的一切。
“那個,我先走了!媽就拜托您照顧了!”雅馨對黃錢霸說道,然后微微頷首,走出病房。望著雅馨的背影,黃錢霸似翻倒了心中的五味瓶,感覺很復雜。他可是她的殺父仇人,但是她卻還是能夠做到對待他謙恭有禮,還幫他們的兒子墊付醫療費,這個丫頭真的是不容易啊!
雅馨回到黃品君的病房,有些倦了,倒在陪護病床上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夢里,她看到黃品君正穿著一件潔白的羽絨服向她走來,羽絨服帽子上潔白的羽毛配合著片片飄零的鵝毛雪花,簡直美極了。一會兒,他們就置身于一個有著暖爐的豪華別墅里面,那個別墅正是黃家的大別墅,莊嚴氣派,奢華霸氣。
突然,雅馨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小男孩,他戴著有著一個球球的條紋毛線帽,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襖子,胖嘟嘟的樣子,非常可愛。他喊她:“媽媽,我們一起來做游戲吧!”小男孩說完,咯咯咯的笑個不停,繞著她修長的腿到處跑,黃品君不知躲在哪里,突然冒了出來,一下抱起小男孩,嘴上露出俊美的笑容:“抓住你咯!不許跑,看你還往哪里跑!”
小男孩仿佛被撓了癢癢一般,在黃品君的懷抱里上下左右的扭動著,咯咯咯地又是一陣爽朗的笑,眉眼彎彎,整張小臉都變得圓圓的,非??蓯?。雅馨看著這一幕,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感覺很溫馨,很有家的味道。
正笑著,突然,一陣黑風從窗口刮了進來,卷起黃品君和小男孩,小男孩伸出手來,大聲呼喊著:“媽媽,媽媽,快救救我……”雅馨大吃一驚,趕緊往他們那里跑去,可是等到她跑到剛才他倆玩耍的地方,他們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雅馨站在原地,惶恐地環顧四周。巨大奢華的別墅突然變得陰森森的,黑暗籠罩著一切景物,慢慢地就變成了全部的黑暗。
雅馨從夢里醒了過來,嘴里還在呼喊著:“品君,品君……”
黃錢霸此時剛好過來看看兒子,看到雅馨趴在床邊一直呼喊著品君,他搖了搖頭,又背過身去,走出了病房。雅馨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在病房里,而面前的床上躺著的正是她的品君,只不過一直還處于昏迷狀態。
她看著周圍暗淡下去的一切擺設,仿佛能聽到心碎的聲音。夢里那樣幸福的生活,不知何時才能真正的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