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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云破日出

第三章

春天終于真正來了。萬物復(fù)蘇,大地一片生機盎然的綠意。

云兒扶著雪心下轎,她們一起仰望著面前這座被煙霧繚繞的寺廟。王爺上前扶住雪心:

“慢點兒走,小心臺階。”

云兒見狀知趣地退了下來,她這一退不要緊,正好撞到寒月身上。像踩了貓尾巴一般嚎叫起來:

“啊呀!你沒長眼睛啊!怎么到處瞎撞!”

“你站在后面我也看不見嘛……”云兒對寒月的小題大做表示不滿。

寒月聽云兒這聲包原來了氣,她揪住云兒的耳朵:

“你個丫頭片子還長本事了!別以為靠著雪心就能怎么著,這還沒出懷呢,就是生下來也不見得能成什么氣候。你充其量也就是個小丫頭,還敢和我犟嘴!”

云兒疼得直吸涼氣,她不敢再多說什么。

陳王妃過來打圓場:

“得了得了,寒月你放開她吧,也不是故意的。”

寒月當然不好再繼續(xù)囂張下去,她松開了手。

“去去去,別擋在我面前礙眼。”

云兒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快步去追雪心和王爺。

這一切雪心都看在眼里,她有些心疼:

“云兒……”

云兒的淚痕未干,臉上卻掛著笑:

“雪心姐,沒事兒的。”

王爺當然也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好了,沒事兒就進去吧!出門在外吵吵嚷嚷實在是失了身份,到這兒來是來求平安的。”

云兒馬上道歉:

“云兒知錯,王爺恕罪。”

王爺揮揮手:

“不提也罷。”

云兒看著王爺扶雪心走了進去,心中還是隱隱有些難過。

后面的寒月扶著陳王妃:

“王妃娘娘我也是替您出氣呢!你說雪心憑什么呀?她得了寵,懷了孩子,怕是以后王爺要收了她呢!”

陳王妃看著走在他們前面的王爺和雪心,慢慢地說:

“王爺沒有子嗣當然著急,雪心這人兒也挺招人喜歡的,收了也無妨。”

“可是您別忘了王爺以后可能要繼承天下的,怎么能讓這種人幫王爺生兒育女呢?”不知道寒月是在為誰抱不平。

“是王爺?shù)难}就好。”陳王妃看著寒月,不知道那閃耀在柔柔眼眸里的光彩是否真實,“你不是也想給王爺留下子嗣么?雪心和你還不都是一樣?”

寒月被陳王妃的反問弄得尷尬不已,她勉強笑了一下:

“王妃娘娘您這話說的……咱們快進去吧!”

陳王妃不再繼續(xù)說下去,搭著寒月的手臂緩緩走上臺階。

王爺燒香拜佛是為了感謝菩薩賜予這個孩子,雪心是為了保佑孩子平安,至于陳王妃,云兒寧愿相信她也是為王爺和雪心祈福的,或者還在為她自己祈禱。

云兒偷偷地看著廟里的一切,看到站在角落里那個面貌素凈的小尼姑。云兒見她年紀和自己相仿,就好奇地走到小師父的身旁,輕聲問:

“小師父,如果我真心的為雪心姐向佛祖祈禱,會有用么?雪心姐可以平平安安的吧?還有要保佑福生哥,還有還有,我可不可以能再見到爹爹和小武呢?”

小尼姑只回答了一句:

“非是非非非得失,非彼非此非去來。”

云兒被這句話搞得有些茫然:

“小師父,你說什么?我不懂。”

“小施主,有心無相,相由心生;有相無心,相由心滅。一切都隨緣吧!”那個小尼姑依然沒有表情,只是淡淡說了這句。

云兒似乎理解了一點兒:

“小師父,那以后我常來這里祈福就是。我姓李,名字是云兒。”

小尼姑也以禮還禮:

“貧尼法號儀心。只要小施主潛心向佛,定會如愿的。”

云兒聽到這話很是開心:

“謝謝小師父。”

云兒看著正虔誠地參拜的雪心。雪心姐,你一定都會好的,福生哥也會好的,我爹爹和小武也一定一定會好的。我不奢求什么,只想和你們一起過平靜快樂的日子,吃什么苦我都不怕。

大概是有些疲憊的緣故,雪心感到頭暈。

王爺很是緊張:

“雪心你還好吧?”

雪心輕輕搖頭:

“王爺放心,只是有些頭暈。”

“那回王府。”王爺打算打道回府。

“王爺不必為雪心擔心,只想稍微歇會兒。”雪心看著云兒,“讓云兒扶我回轎休息一下就好。”

王爺還是不放心:

“你要好生照顧著,別有什么閃失。”

云兒不敢怠慢:

“王爺放心。”

雪心在云兒的攙扶下向著轎子的方向走去,云兒擔心地問:

“雪心姐你還好吧?是不是太累了?”

雪心回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走遠的王爺,低聲對云兒說:

“剛才寒月下手重不重?疼么?我看她不找事兒就不痛快,招惹她得半天兒不得安寧……我是有點兒累了,呆在王爺身邊什么都不敢……”

云兒這才明白雪心只是刻意避開王爺他們:

“雪心姐,那我扶你到轎中歇歇……”

她們慢慢地向轎子的方向走去,云兒一眼瞥見躲在角落里的男人,她認出那是福生,很是興奮、緊張,但是礙于情勢她不敢大叫。雪心當然也看到福生了,她有些慌張,甚至有些害怕。

云兒扶著雪心,她甚至能感到雪心走路有些不穩(wěn),有些步履沉重。雪心就那樣一直看著福生,不敢張口。福生也佇立在原地,不向前走,只是那樣癡癡地望著。

雪心跨上轎子,她的淚忽然涌出:

“福生,是福生,云兒你看著了么?是福生……”

雪心控制不住自己,她甚至不敢探頭去再多看一眼。

“云兒,福生沒離開京城?他在這兒繼續(xù)呆下去實在……”

云兒知道福生一定是不放心雪心:

“雪心姐,福生哥一定是來看你的。平時你也不出門兒,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機會見你吧!”

雪心知道云兒此言不差,但是她堅決地搖頭:

“他太笨,我已經(jīng)不可能和他一起了,留在這兒萬一被人看到豈不是自找麻煩?”

云兒偷偷地向外看了一眼,福生已經(jīng)不知去向了。

自從白天見到福生,雪心就一直心神不寧的,夜里一丁點兒響動都會讓她心驚肉跳。王爺以為雪心是因為懷孕而變得精神緊張的:

“雪心,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雪心自知是因為見到福生而慌亂:

“只是近來睡得不大安穩(wěn)……”

“還是叫大夫來看看安心……”王爺見雪心一直憂郁不大開心的樣子。

雪心看著王爺,很是認真:

“雪心身份低賤,能蒙王爺恩寵,又能有幸為王爺生兒育女,實在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雪心有些怕……”

“怕什么?”王爺攬著雪心的肩膀,“你是本王的女人,誰還能動得了你?”

雪心把頭倚在王爺?shù)募缟希⒉徽f話。

“你也別想太多,安心生個……”

王爺話音未落,只聽得屋外有腳步聲。

“誰?!誰在外面?”王爺放開雪心,快步走向門口,徘徊在門邊不敢向外走,“來人!”

雪心感到事情不妙,她披上衣衫下床,只看到一個黑影瞬間消失于窗前。雪心抓住王爺?shù)氖直郏?/p>

“王爺……”

門外開始嘈雜,越來越多的燈籠照得這里逐漸明亮起來。

王爺打開門:

“剛才有動靜,是不是闖進了刺客?”

“回王爺,”一個高大的家丁回答,“我們這就去搜查。”

王爺有點惱火:

“非得聽到動靜才去查,有人也早跑遠了!”

一干人等立刻俯身請罪。

王爺氣憤得哼了一聲:

“都下去,把整個王府搜查一遍!”

所有人都匆匆忙忙離去了。

“發(fā)生什么事兒了?”陳王妃聽到動靜也過來詢問,“王爺,出什么事兒了?”

王爺見寒月跟在陳王妃身后:

“你怎么不照顧王妃,大晚上的到處走動再出什么事兒……”

寒月對王爺?shù)呢焸浣忉尩溃?/p>

“王妃娘娘說聽到外面有動靜要來看看,怕王爺有事兒……”

王爺瞟了一眼陳王妃,見她有些畏縮、膽怯地看著自己:

“寒月,陪王妃回去。”

陳王妃有點兒委屈,有點兒不舍地看了王爺一眼,隨寒月回去了。

王爺見雪心還站在門口:

“天兒冷,快回去,別感染了風寒。”

雪心應(yīng)了一聲,內(nèi)心愁緒深重。

昨夜之事調(diào)查未果,王爺對此事甚感不安,派了多人在王府中搜查卻依然沒有線索。

陳王妃看著眉頭深鎖的王爺:

“王爺還想昨晚的事兒?”

雪心低頭吃飯,沉默不語。

寒月輕蔑地看了一眼雪心:

“王爺,昨天聽人說在咱們上香的時候看見福生了……”

雪心驚跳了一下,她端著碗連大氣都不敢喘。

“既然王爺只是把福生趕出了王府,他也沒離開京城,說不定會回來……”寒月走到雪心身邊,“他在王府中還有牽掛的人……”

云兒接過雪心的飯碗:

“雪心姐,我再幫你添一碗飯吧?不知道福生哥是不是來看趙爺爺?shù)模俊?/p>

雪心聽到云兒這話,心底小小地喜悅了一下。

“一會兒把老趙叫來,我有話問他。”王爺似乎并沒考慮寒月的話。

寒月當然不肯善罷甘休:

“王爺,您說福生會來看他爺爺?原來他在王府里當差的時候也沒見他對老趙怎么好……”

“王爺,如果真的是福生,就讓他把爺爺接走吧!”陳王妃見王爺不搭理寒月,“老趙以前服侍康妃娘娘多年,也該是告老還鄉(xiāng)的年紀了……”

王爺見陳王妃的話字字在理:

“你說得也是……到時候我給老趙一筆銀子,讓福生帶他回家……”

雪心對陳王妃投去感激的一瞥,雖然她知道陳王妃不是向著自己說話,也是為了不多生事端而已。

老趙聽說王爺召見,頗為惶恐。

“老趙,”王爺直截了當?shù)貑枺案I罱袥]有來找過你?”

老趙聽王爺問起福生,很是吃驚:

“回王爺,福生哪敢有臉回來王府?王爺開恩沒有降罪于他已經(jīng)讓老身感恩不盡了……”

王爺見老趙不肯正面回答:

“昨晚有人夜闖王府你也應(yīng)該略有耳聞……”

“王爺懷疑是福生?”老趙知道王爺話中有話。

“你年紀大了,也是告老還鄉(xiāng)的時候了。如果見到福生,去領(lǐng)筆銀子,讓他帶你回鄉(xiāng)下,種田做小生意都好……”王爺這的確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

老趙連忙磕頭謝恩:

“謝王爺……”

“如果真是福生,叫他不用鬼鬼祟祟,鬧得王府不得安寧,告訴他我發(fā)了話,贖他無罪……”王爺起身,“你下去吧!收拾收拾,說不定哪天就能看見他了。”

老趙伏在地上恭送王爺出門,一直未敢抬頭。

云兒看著雪心在縫著小衣服:

“雪心姐,你說前幾天那人真是福生哥么?”

雪心掩上云兒的嘴:

“小點兒聲。”

云兒會意,馬上壓低了聲音:

“那要是福生哥,他怎么不來了?他是來找雪心姐你的吧?”

雪心一針正好刺在手指上。就連年幼的云兒都猜到福生是來找自己的,王爺又怎會不知?他只是不說而已,已經(jīng)給了福生一條生路可選。

“云兒你別瞎猜。”十指連心,這一針刺得雪心心疼。

云兒見雪心有些生氣:

“我聽趙爺爺說,王爺前幾天讓他領(lǐng)銀子告老返鄉(xiāng)了。福生哥要是真來了,會來找趙爺爺?shù)陌桑俊?/p>

雪心擠了擠破了手指,只滲出了細細的幾滴血。

一陣叩門聲,云兒好奇地跑過去開門,心里暗暗想:

“是王爺么?他今天不是說了不來了……”

云兒快步打開門。她看到門外那個熟悉的身影,驚訝得張大了嘴:

“福生哥……”

福生一把抓住云兒的胳膊,低聲問:

“雪心呢?”

云兒有點驚異,她伸手指著里屋:

“在……在里面。”

福生拋下云兒,徑直走向屋內(nèi)。

雪心大概是認為王爺來看望她,連件披風都沒披就出來迎接。當她看到面容憔悴、形同枯槁的福生時,眼神中充滿了驚喜和慌亂。

“福生哥……”

這次和上次在廟門口的相見不同,兩個人終于不用凝視對方的眼神,終于不用如陌路人一般相見不能相認。

福生拉住雪心的雙手,緊緊地握住不肯放松。雖然雪心只穿著松松的睡衣,雖然已經(jīng)顯懷,卻沒胖多少,依然和原來一樣秀麗。

“雪心,你好么?”

盡管福生知道雪心不好,知道她自從李王妃過世之后就再也沒好過。

雪心咬著嘴唇,淚眼汪汪地看著福生:

“福生哥……你……怎么進來的?有沒有人看到?還有,王爺已經(jīng)準許趙爺爺告老還鄉(xiāng)了,你可以領(lǐng)到一筆銀子,回鄉(xiāng)下去……”

福生驚喜不已:

“真的?那……雪心你和我一起走?”

雪心抽出雙手,背對著福生:

“我早已是王爺?shù)娜耍F(xiàn)在又有了孩子……”雪心隱下了自己想繼續(xù)說下去的話:我早已經(jīng)不能再選擇了,除非死亡,我永遠不能離開王府了!

福生固執(zhí)己見,他去拉雪心的手:

“雪心,我要帶你走……”

門吱呀一聲開了,王爺走了進來,身后是笑容滿面的寒月。

雪心看到面若冰霜的王爺,知道此次無路可退。

“王爺……”

輪不到雪心再多說一個字,一群人把福生包圍起來。

“王爺,福生只是來接他爺爺?shù)摹毖┬淖プ⊥鯛數(shù)囊路M管她知道自己的解釋多么笨拙,“王爺,雪心錯了……”

王爺對雪心的哀求不予理會,任憑雪心跪在地上乞求著。

福生的眼睛血紅血紅的,青筋暴出,像發(fā)怒的獅子一般咆哮著:

“雪心你起來,不許求他!他人面獸心,他說放我走,說讓我爺爺走,都是圈套!”

王爺本來面容祥和,但被這話激怒了:

“把他關(guān)起來!”

無論福生再怎么有力,他都無法掙脫幾個彪形大漢的捆綁。

雪心跪在地下,泣不成聲。

“王爺,請饒了福生吧!”

王爺凄冷地一笑:

“我沒想到福生對你還是挺有情有義的,連命都不要就為了見你一面……他既然能在寺廟外等著,就不能再多忍兩天……”

雪心猛地抬起頭,感覺胸口抽搐般地疼。王爺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自己和福生在廟前的相遇!

“得了,還裝什么可憐啊!”寒月扭著腰走過來,“他那么大一個人在廟里多顯眼啊!瞎子才看不見!夜里還敢再到王府來,反了他了!”

雪心的嘴唇顫抖著,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王爺拂袖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看見站在門邊瑟瑟發(fā)抖的云兒:

“去扶她起來……”

云兒怔了幾秒鐘才緩過神兒來:

“哦……”

寒月又嘰喳起來:

“哦什么哦,這么沒規(guī)矩!”

王爺皺著眉頭:

“行了,走吧!”

寒月見狀也不再找云兒的不是,跟在王爺后面嬉笑著:

“王爺,今兒個府里有批從南方進貢的茶葉,寒月給您泡茶……”

云兒見他們走遠,趕快扶住依然跪在地上發(fā)抖的雪心。

“雪心姐,你快起來,身子要緊……”

雪心言語凌亂:

“福生……王爺不肯饒他……云兒……”

雪心抱住云兒,大哭起來。

福生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樣幸運,不可能無罪一身輕,不可能那么輕易離開王府了。

王爺看在老趙為自己多年來勤勤懇懇工作的份兒上,免除了福生的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被發(fā)配戍邊,終生不得再返回京城。對于夜入王府“行刺”之事能夠免除死罪,老趙還能再奢求什么呢!他只希望這個孫子能夠活著,即使有生之年也許再無相見之日。

云兒再也沒見過福生,聽說他已經(jīng)被發(fā)配去駐守長城,離開京城已經(jīng)半個月了。兩個月后,老趙得到一筆不太少的銀子返回鄉(xiāng)下。云兒把老趙送到門口,有些依依不舍:

“趙爺爺,您保重。雪心姐說她不方便送您……”

老趙當然明白:

“云丫頭,你也得好好的。福生種得荷花已經(jīng)開了,他說中間白色的要采下來給雪心丫頭……”

荷塘里的荷花開了一大片,粉紅粉紅的,煞是好看。那株白色的蓮花在一片粉紅中格外顯眼,云兒還從來沒見過白色的荷花。

云兒挽起褲管,深一腳淺一腳地才采到了那株長在荷塘中間那朵白色的蓮花。

“云兒!”寒月看到云兒渾身是泥,臟兮兮的樣子暴跳如雷,“一大堆兒事兒你不干你嘛去了?”

云兒不敢說明實情:

“我沒見過白色的蓮花,想摘下來放到屋子里去……”

寒月一把搶過花:

“白色的?到是很稀罕!”

“還給我!”云兒伸手想要搶回來,“是要給雪心姐的……”

寒月的眼睛里閃過一抹亮光:

“給雪心的?這是福生種的花,偏偏還種了一朵白的,正好還是“雪心”這個名字……”

云兒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啞口無言地愣在原地。

“我看王爺會對白色蓮花更感興趣……”寒月?lián)u頭擺尾地揚長而去。

雪心看到滿臉滿手是泥的云兒,詫異地問:

“你去哪兒了,云兒?怎么這么臟啊?”

云兒一癟嘴,大哭起來:

“雪心姐,花兒讓寒月給搶走了……”

雪心幫云兒擦著臉,看她混著泥和眼淚的臉都花了:

“怎么了?什么花兒?”

“福生哥……種的……一朵……白色的蓮花……”云兒抽噎著。

“白色的蓮花……”雪心喃喃地重復(fù)著云兒的話。福生為自己種了一株白色的蓮花!白色的蓮花,也就是雪心的名字。碧綠的荷塘里盛開著粉紅的蓮花,唯有一株白色的,一株福生為自己種的白色蓮花。

“寒月……把它搶走了……”云兒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說要告訴王爺……”

雪心根本沒有聽云兒的話,她慢慢地坐回床上,癡癡地發(fā)起呆來。

云兒換了身干凈衣服出來,才發(fā)現(xiàn)寒月站在屋子里。

云兒知道寒月的目的十有八九是為了問蓮花之事:

“寒月姐。”

寒月的聲音尖利:

“洗干凈了出來啦?剛才就跟個泥猴兒似的。就為了摘朵破花兒,弄得都沒人樣兒了!白色的蓮花是稀罕,不知道以后會不會有人給我種朵黃的出來……”

雪心感覺就像有人狠很地甩了她一個耳光,一直從臉疼到胸口。

“云兒說這花兒是給雪心你的。雪心你可得好好的,這服侍王爺也兩年多了,好不容易能給王爺留下血脈,要小心才是……”

“王爺很盼著有個子嗣繼承香火,我肯定得好好照顧自己……”雪心的臉色有些發(fā)白,嘴唇顫抖著。

“想來也奇怪了,你說這福生為什么連命都不要就得要來帶你走?況且還是個有了別人孩子的女人?最后走了還得留下什么白色的蓮花,我覺得真是情……情什么來的。”寒月皺著眉仔細思考著,“情深意重是不是?我這人就是不會說四個字四個字的詞兒……”

“寒月你這話什么意思?”雪心的嘴唇變得灰白,她顫巍巍地想要抓住寒月。

寒月把那株蓮花丟到地下:

“沒什么意思呀!就是隨口說說。可惜王爺進宮去見皇上了,要不我可以跟他講講白色蓮花的故事……”

“不要……”雪心伸手想要抓住寒月,可是后者已經(jīng)步履輕快地蹦跳著出去了。

雪心扶住桌子,她痛苦地叫著:

“云兒……”

云兒不知道雪心為什么突然會這樣:

“雪心姐,你怎么了……”

“疼……”豆大的汗珠順著雪心的額頭滾落,她呻吟著,“快去叫人……”

既然王爺不在府里,唯一可以求助的只有陳王妃一個人了。

云兒跪在陳王妃面前,急得哭了起來:

“王妃娘娘,請您快去救救雪心姐吧……”

陳王妃十分不解:

“怎么了?”

“雪心姐她說很疼,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云兒見過她的娘親生小武,知道生產(chǎn)是件很痛苦艱難的事。

陳王妃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要生?不是還要過兩個月么?”

云兒慌亂得語無倫次:

“大夫說是,但是……”

陳王妃沒有再問下去:

“我叫人通知王爺盡快回府,你去叫老劉去找產(chǎn)婆來……”

云兒忙不迭地點著頭,對陳王妃充滿感激。

從白天到黑夜,雪心一直在無盡的痛苦中掙扎著。

云兒在門外,只能聽到雪心痛苦的呻吟聲和模糊的叫喊聲。云兒不知道那是怎樣一種疼痛,只是覺得那一定是撕心裂肺地疼,一定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疼痛。娘親因為生小武去世讓云兒對生產(chǎn)萬分恐懼,她仍然記得那個寒冷的夜晚,那個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冬夜,那個只有哭聲和淚水的黑夜。

云兒一直默默地站在門外,在心里為雪心祈禱著:雪心姐,請你一定要活下去!請你一定要順利地生下小王爺!請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因為云兒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天亮了,陽光照在露珠上,反射出千萬道絢爛的光彩。

雪心的狀況一直非常不好,產(chǎn)婆和大夫都束手無策。生產(chǎn),對無數(shù)女人來說,都是到鬼門關(guān)繞一圈。所有人都說生死有命,能做的只有等待老天的眷顧。

陳王妃一夜都沒睡,也在門口守著雪心。寒月見狀連連勸道:

“王妃娘娘您本來就身子不好,還是回去休息吧!您在這兒王爺還得為您擔心……”

陳王妃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只好聽了寒月的勸,無奈地回去了。

王爺一直不肯離開,一直在門口徘徊。寒月當然知道自己不能再用勸陳王妃的話來勸王爺:

“王爺您也不要著急,這生孩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當時李王妃生小世子的時候不也是生了一天一夜么……”

王爺煩躁不安,當然也聽不下去寒月的勸說:

“雪心不是要過兩個月才生么?怎么提前了?她也沒說身子不舒服……”

寒月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看到站在墻角的云兒,那冷冷的目光雪亮地向她投來。

一天又結(jié)束了,黃昏的落日給王府的一切都披上一層金黃。云兒看著西方天際的那團血紅,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她跑出了王府,拼命向著寺廟的方向奔去。

寺廟里。

云兒跪在佛像面前,她的眼淚一直沒停過:

“佛祖保佑,菩薩保佑,請一定要保佑雪心姐沒事。云兒愿意后半輩子吃齋念佛,廣積恩德……”

“小施主。”

云兒回過頭,看到上次見到那個法號儀心的小師父對她說:

“醫(yī)難醫(yī)命終之人,佛難渡無緣眾生。”

云兒滿眼是淚:

“不不不,我要讓我的雪心姐活下去!她是我的姐姐,她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小師父對云兒歇斯底里的呼喊仍然無動于衷,她只是繼續(xù)說了一句: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雪心姐是那么好的人,她一定會大富大貴的……她會好的,會好的……”云兒跪在地上,大聲地哭泣著。

小師父站在云兒身邊,陪她一起默默地祈禱著。

云兒整整在廟里跪了一夜。

天明的時候,云兒雙腿發(fā)軟地走回王府。看到丫鬟萍兒端著水走過:

“云兒?你到哪兒去了?雪心生了,生了個小王爺。”

云兒有些麻木地問:

“那雪心姐……”

“老天保佑,母子平安。”

云兒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她站立不穩(wěn),一下子跪倒在地。

感謝老天,感謝佛祖,感謝菩薩,感謝所有聽到我祈禱的神明。云兒將終生念佛,不需要普渡眾生,只需要還曾經(jīng)許下的諾言。

王爺抱著新生的兒子,歡喜得不得了。雖然他已經(jīng)21歲,應(yīng)該是有幾個兒女環(huán)繞的年紀,但是這個兒子卻是現(xiàn)在唯一的一個孩子。

孩子未足月就出生,所以生得嬌嬌小小的,皮膚粉紅,指甲很軟,就連皮膚下細嫩的血管都清晰可見。大夫說因為孩子早產(chǎn),先天不足,所以要好生照顧著。

王爺看著這個嬌弱的小生命十分憐惜:

“本王終于有兒子了……”

雪心無力地看著王爺,不知道是喜悅還是悲傷。這個孩子幾乎要了她的命,在前幾天真的以為自己會熬不過去。

王爺把孩子交給奶媽,坐到雪心床邊:

“雪心,你辛苦了……”

雪心滿眼是淚:

“王爺,有您這句話我知足了……”

王爺握著雪心的手:

“等滿了百日,就到廟里去為他祈福。他是我們朱家的子孫,會得到老天的眷顧的。你先歇著,我要進宮去面見皇上。”

云兒見王爺出了雪心的房間,才敢進來探望。她從來沒見過如此虛弱蒼白的雪心,嘴唇干裂,雙眼無神。

“雪心姐……”

“云兒……你到哪兒去了?”雪心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幾天已經(jīng)沒有心思顧及到云兒的去向。

云兒伏在雪心的床邊:

“雪心姐,前幾天我好害怕,我到廟里去給你祈福了。小師父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沒想到雪心姐你真的好了,小王爺也好了……”

雪心撫mo著云兒的頭:

“謝謝你,云兒……”

我從來不是富貴命,也不能預(yù)測生死。沒有了福生哥,我還有云兒你這個妹妹,還有新生的小王爺,還有以后的生活可以期待著。

深情備注:

1.歷史相關(guān):朱載垕生于嘉靖十六年(1537年),因生母杜康妃失寵,又非長子,很少得到父愛。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剛滿16歲的朱載垕就出居裕王邸,開始了獨立生活。

2.關(guān)于明代發(fā)配:發(fā)配即充軍,古代的一種刑罰,指把死刑減等的罪犯或其他重犯押解到邊遠的地方去服役。明代《大明律》規(guī)定的充軍,只有附近充軍與邊遠充軍二等,隨著充軍包容的對象和罪行日漸增加,充軍也區(qū)分出了更多的層次。嘉靖條例從輕到重的充軍等次列有附近充軍終身、邊衛(wèi)充軍終身、極邊煙瘴邊遠沿海口外充軍、邊衛(wèi)永遠充軍四等。

3.非是非非非得失,非彼非此非去來。出自《大藏經(jīng)·無量義經(jīng)》

4.有心無相,相由心生;有相無心,相由心滅。

注重內(nèi)心的修行,而無需刻意尋求外在狀態(tài)的粉飾,因為何樣的“心”決定了何樣的“相”;反之如果沒有內(nèi)心的修行,再好的外在狀態(tài)也會泯滅。人到了一定年齡,遠離了天然,逐漸跨入相由心生的階段,生活狀態(tài)則更多的體現(xiàn)在外在狀態(tài)的粉飾上。

我深情的雙眼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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