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木堂、三頭鍘、鐵面無私執王法、百姓高興奸人怕!”
大宋朝,但凡是有志氣、有理想、有抱負的官員,在坐堂審案時,腦海中無不是映射著這樣的畫面,這樣的畫面代表著他們的夢想,代表著他們的成就。
毫無疑問,宗澤雖然年紀大了,但也是一位有理想的人,甚至于,他的理想比一般人更加偉大!
對于自己所主持的審案公堂,宗澤的潔癖和完美主義遠比其他知府要強~~正所謂理想更美好。
但是,這份美好在今日全讓一個叫楊陵的小王八蛋給玷污了,而且是無法清除的污印。
原告逼瘋了知府找來的證人……宗知府當包青天的夢想就此毀于一旦。
楊陵用實際行動告訴宗澤,夢想與現實終歸是有距離的,有的時候,不切實際的夢想只需被一點小小的因素影響,就會徹底破滅。
就好比今天楊陵親手掐碎了宗澤的完美主義一樣。
放在以往,宗澤一定會親手打死楊陵,誰攔都不好使,敢攔一起打!
但是年紀大了,總歸就會有些顧忌……今天的宗澤信佛了,吃齋!
所以,楊陵和駱飆被送進了太守府的地牢。
太守府的地牢屬私獄,簡單來說就是宗澤個人關押犯人的地方,進這里的人一般不算正規犯罪。
宗澤也想將這倆個混蛋關進官獄,直接打入州府大牢,判個有期或是無期的徒刑。
問題是證人瘋了……沒法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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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來之,則安之。
這是楊靈一貫的處世態度,雖然有時候略顯消極,但確實管用。
說瘋了證人,被知府關押早在意料之中,楊陵早就算好了這一點。
以宗澤的為人和脾氣,他肯定會再來牢房見自己,這是毋庸置疑的。
有些話,楊陵不能在公堂上直接跟宗澤說,所謂隔墻有耳,人多眼雜。
所以,他只能想辦法在私下里單獨跟宗知府談談……而太守府的私牢,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楊陵沒想到知府大人來的這么快。
“咣當!”
隨著牢房鎖鏈被獄卒解開,宗澤一腳踹開牢門,怒氣沖沖的邁步走了進來,須發皆張,白花花的胡子伴隨著白花花的眉毛不停地抖動。
宗澤一雙老眼瞇成了一條縫:“楊陵!楊大先生!看不出來,你表面上文質彬彬,儒雅知禮,倒是挺有手段的,居然當著老夫的面弄瘋了人證,老夫還真是小瞧了你!”
楊陵沉默良久,長嘆道:“知府大人咄咄逼人,草民只是不得已而為之。”
“你拉倒吧!”宗澤不耐煩地一擺手,在牢獄內席地而坐,惡狠狠地瞪著他道:“老夫早就派人打探清楚了,自打你進駱府教書之后,你那學生駱飆幾乎每日都在折辱于你!老夫如今提審過堂,想要為你主持公道,你反倒好,居然替那紈绔子弟開脫……駱千金究竟給了你什么好處?”
“駱員外確實給了草民好處。”楊陵老實的承認。
宗澤眼睛一瞇:“算你識相,你知道不知道,剛才如若你還敢繼續欺瞞老夫,老夫縱是背上濫用私刑之名,也一定要定你的罪!”
“知府大人恩威甚重,草民不勝惶恐。”
“罷了!”宗澤一揮袖子,道:“楊陵,你前番給李侃獻藥方治病、斷病源之頭,今日在公堂之上,又沉穩干練,對策如流……老夫看你也算是個人才,如若你肯幫老夫指證駱飆,對付駱千金,老夫麾下還缺個吏典……你就離開駱府,來太守府做事吧,好過你做個教書先生!”
楊陵聞言,心中不由得笑了。
這是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啊,硬的不行,來軟的了。
“大人,草民有一事不明,想請大人指教。”
宗澤一揮手,道:“說!”
“草民落井自殺之事,不管與駱飆有沒有關系,都屬草民自己的事,私了公了,全憑草民一己之愿,大人身為一州太守,諸事繁忙,為何要執意要插手草民和駱飆的私人恩怨?大人您很閑嗎?”
宗澤聞言,不由得冷笑一聲。
“楊陵,看你也是個明白人,有些事不用就老夫刻意講明了吧?”
楊陵慢慢地道:“草民知道大人是想對付駱家,只是不知駱千金與大人有何仇怨?”
這其實是楊陵最好奇的一件事,按道理,宗澤在宋朝歷史上可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抗金英雄,其后半生的事業與理想都投入在抗金的事業上,為何卻小肚雞腸的執意要跟駱千金一個地主老財掰腕子?
宗澤淡淡道:“這和你有關系嗎?”
“確切的說……有!不管草民與駱府關系如何,但畢竟現在寄居在駱府,駱府若是倒了,草民就得流落街頭,雖不算是一榮俱榮,但絕對是一損俱損!所以,大人想讓草民幫忙對付駱府,就必須給草民一個值得去做的理由。”
“好小子!”宗澤不由得氣笑了:“老夫活了六旬有五,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難對付的后生!市井之言說你是被駱飆欺負,逼至跳井……現在看來真是流言!像你這樣的后生,怎會吃那紈绔子弟的虧……”
說到這里,宗澤頓了一頓,方才慢悠悠地道:“實話告訴你,老夫來磁州府上任,尚不足三月!如何能與駱千金結仇?只是朝廷派老夫來此任太守,不過是因為磁州地處河北,乃屬前沿陣地!如今金軍南下,需得有人坐守,觀察河北諸州縣形勢。”
楊陵聞言道:“知府大人年近七旬,依舊神赴前線,為國分憂,令草民情何以堪。”
宗澤板起臉,冷冷道:“年紀輕輕,少學這些拍馬屁的行當……老夫說到哪了?”
“說到大人任磁州知府,坐鎮前線抗金。”
宗澤點頭道:“是啊,坐鎮前線抗金……坐鎮前線抗金……楊陵,你是讀書人,老夫考考你,若是把你換成老夫,來前線坐鎮抗金,這第一件事應該做什么?是組織義兵、修葺城墻、選拔人才、還是屯田養糧?”
楊陵聞言,不由露出詫然的神情。
“這也算是問題?大人你新官上任,拿什么組織義兵,屯田養糧?第一件事得先想辦法弄錢啊!”
宗澤重重地一拍大腿。
“太他娘的對了!”
楊陵不由得有些郁悶,宗澤問他這么淺顯的問題,是不是太看低了他的智商?
但很顯然,事實并不是,宗澤現在露出的表情明顯是贊許。
“現在的讀書人,一個個為了考取功名,都是按照科考的科目死讀書,不懂時勢不懂變通!張口閉口說的都是紙上談兵的屁話!剛才你要是敢回答什么招兵買馬、盡忠報國的屁話!老夫直接大耳刮子抽死你!”
楊陵心中不勝唏噓,拱手道:“大人謬贊,草民不勝惶恐。”
宗澤眉毛一挑,道:“誰說老夫夸你了?張口第一件事就提錢,讀書人豈能這般沒有風骨!簡直就是一個斯文敗類!若不是看你曾獻藥方,為磁州百姓立下過幾分功勞,老夫還是想用大耳刮子直接抽死你!”
楊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