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在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帶路,紀墨晨含笑跟在后面,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氣氛倒也融洽。
在穿過一條長廊之后,他們來到一個房間門口。
小虎子伸手敲門,幾乎在敲門聲響起的同時,紀墨晨聽到房間里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連一直都很流暢的琴聲也頓了頓。
一個嫵媚中帶著嚴厲的聲音在里面響起:“你們這些丫頭,每次一聽到動靜就亂了,一點都不沉穩!如果明日大賽上有人咳嗽了一聲,那你們不是要驚慌失措了?”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也沒有一個反駁的聲音響起。然后,只聽這個聲音的主人揚聲問道:“哼,誰啊?什么事?不是告訴過你們不要在我們練功時來打擾嗎!”小虎子聽了,縮了縮脖子,期期艾艾答道:“是、是、是有位公子要找您!他說是您請來的客人!”
小虎子見紀墨晨穿著男裝,便一直以為她是男人。
里面沉默了片刻,就聽那人哼道:“讓他進來吧!”
小虎子聞言,大大地松了口氣,調皮的朝紀墨晨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溜煙兒就跑得沒影了。
紀墨晨推開門進去,一眼就看到正中間的位置,有九名穿著貼身小衣的女子排成三列,臉上身上都布滿了細密的汗粒,有的還在喘著粗氣;前面有一個女子坐在地上,身前一張木桌,桌上擺著一架古琴。方才的琴聲,應該便是她彈的。因為這個原因,紀墨晨多看了她一眼,恬淡的神情,倒是適合彈琴,只可惜琴聲中規中矩,少了幾許靈動。而那群衣不蔽體的女人,乍見一位年輕男子進了房間,非但沒有驚慌失措,反而都毫無畏懼的打量起紀墨晨。有好事的,還朝紀墨晨擠眉弄眼。
眼睛一轉,紀墨晨便將目光投到了這間屋子中地位最高的——也是這座樓地位最高的人——蘇虞。蘇虞斜斜的躺在一張美人榻上,姿勢隨意,卻透著一股魅惑。她看起來二十一二,臉上妝容精致,一對描得極濃的鳳眼畫龍點睛,讓整張面孔顯得慵懶而嫵媚。不說曾經,便是如今,也是一位美人。有膽大的姑娘走近蘇虞,嗲聲道:“喲,蘇姐!這么俊的小相公,以前咱們可沒見過呀!”
話音落地,其余的姑娘都笑了起來。
“我說,你們有這胡鬧的功夫,還不如多練練歌舞!不知道的,還當你們早已準備妥當了呢!”蘇虞板起臉,沉聲喝道。
原本笑的花枝亂顫的姑娘們聽了這話,立刻端正顏色,小心翼翼的在胖旁站好,再不敢調笑。
見姑娘們老實了,蘇虞這才瞟了眼紀墨晨:“你找我?有什么事?”
紀墨晨向前一步,笑著打招呼道:“我姓紀,是我師父命我來找你的!”
“你就是墨晨?”原本依在美人榻上動也未動的蘇虞立刻站起來,上前一把拉著紀墨晨的手,口中關切道:“終于把你給盼來了!一路上可還順利?!”疑惑的目光在她身上的男裝上掃過。
紀墨晨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得體的笑道:“因為換了男裝,所以沿途都很順利!有勞掛心了!”
“哎呀,你還和我客氣呢!你是不知道,想當初我與你師父可是有過命的交情呢!就憑這個,你叫我一聲‘蘇姐’絕對不為過!”蘇虞看到紀墨晨是真的高興,所以并不為她表現出來的清淡掛懷,反而十分關切。
這倒令紀墨晨有些好奇當年她與師父發生過什么事情了!不過,人家都這么說了,再客氣敷衍倒顯得太清高,紀墨晨便順著蘇虞的話,喊了她一聲“蘇姐!”
蘇虞高興的直笑,又想著她一路奔波而至,肯定也十分疲憊,也就打消了繼續和她閑話的念頭。轉身對候在一旁的姑娘們說道:“行了,今兒就練到這里吧,大家都散了!你們回房洗漱洗漱,然后小憩片刻就準備開門迎客了!”
“是!”姑娘們異口同聲的應著,然后紛紛走到衣架前取下自己的外衣。
就在她們穿好衣服,正準備魚貫而出時,突然聽到蘇虞喊道:“等等!”
眾女止步,回頭向蘇虞投去疑惑的目光。蘇虞卻徑自看著紀墨晨,含笑問道:“墨晨,依你看,這幾位姑娘之中,哪一位最出類拔萃?哪一位又最有潛質呢?”
此言一出,紀墨晨立刻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來。這些目光中,有的期待,有的忐忑,有的微微麻木......望著姑娘們一張張明明很緊張卻要裝作若無其事的臉,紀墨晨淡淡一笑,道:“環肥燕瘦,各有千秋。”
姑娘們都松了口氣,少數一兩個臉上露出失望的眼神,在蘇虞的示意下離開了。
蘇虞聽了紀墨晨的回答,也有些失望。
蘇虞此次請紀墨晨來天上人間,其中之一便是希望她幫自己在眾多姑娘中挑選一位資質最佳的參加中秋的“奪魁大賽”,誰知道紀墨晨的回答竟然如此官方!不過,轉念一想,紀墨晨方才的回答雖然不盡不實,但較為中肯,又不得罪任何人,倒也讓人挑不出任何錯來。
那個姓藍的家伙本身便是風華絕代,卻對這個愛徒的冰雪聰明贊不絕口,可見她的天賦多高!尤其是那兩首詞,雖未問世,但卻足夠艷驚天下了!
紀墨晨從前和師父一起時,確實作過不少詞,可這些讓師父贊嘆不絕的千古名句都是前世文理雙修的她讀過的大家之作,只是偶爾有感時默寫而出,哪里是她的原作!
想不到,這件事竟被那個無良師父當做向紅顏知己炫耀的資本,所以蘇虞初時被那兩首詞震撼,然后才三請四求的拜托他務必讓紀墨晨過來幫忙為即將舉行的奪魁大賽作一首詞,當然,如果再能譜一首曲,自然是好上加好!
那個無良師父最開始并不同意,畢竟他不是那種能夠眼睜睜看著愛徒身涉青樓之地的人,但是當蘇虞說可以抵消當年那個大大的人情后,無良師父立刻馬上應允了下來!并馬上修書一封,聲淚俱下的要紀墨晨回一趟北齊。
紀墨晨聽完蘇虞講述的原委,盡量讓自己的微笑看起來自然一些,婉轉道:“蘇姐抬愛,墨晨原本不便推辭。但墨晨確實對奪魁大賽知之甚少,恐怕做不出一首適時適景的詞。若是誤了蘇姐的大事,那可得不償失!”
蘇虞確實十分重視今年的奪魁大賽,一方面她被去年成功奪魁的琉璃坊壓了一整年,早就憋屈至極!另一方面,則是今年的大賽卻是歷年最為隆重而正式的,因為有官方介入!也就是說,誰家能奪得了頭魁,誰家就是公認的“北齊第一樓”了!
這個誘惑實在是足夠大!
所以蘇虞才會提前三個月,讓姑娘們集訓,每日都會練歌練舞,只為中秋夜一舉奪魁!姑娘們練得本就刻苦,如今有了紀墨晨的相助,勝算可就又加了一籌!
提到奪魁大賽,蘇虞兩只媚眼精光直冒,笑道:“若是一般的青樓歌曲也不請你了!蘇姐我好好想過,這次想要拔尖冒頭,就一定要弄點新鮮的!往年參賽的曲子不是哀情,便是述衷腸,太俗套了!”
蘇虞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想必是下了決心的,紀墨晨不甘心的做著最后的努力:“......蘇姐,真不是我推脫。我的琴并不在身邊,又彈不慣別人的琴,恐怕......”
話未說完,就見蘇虞紅燦燦的嘴唇一揚,露出得意的笑容道:“放心,你師父早已托人將你的琴送了過來!”
想著師父他老人家竟然千里迢迢的送來了琴,紀墨晨就覺得牙根深處有些莫名的癢癢。她呵呵干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心中卻想著,師父,您老人家不會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和徒兒相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