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風輕云淡,實在是個適合遠行的好天氣。
為了不那么招搖,大隊人馬一路都選小徑來走,雖說道路崎嶇了些,但周圍的景色卻更加的青翠秀麗。其實,若不是程青嵐不停的要求提速,這感覺就好像秋游一般。
紀墨晨騎在馬上,看著不遠處正跟屬下說著什么的程青嵐,不由失笑。這個人啊,平時一副溫和敦厚的模樣,一投身于部隊卻立刻變得雷厲風行。
程青嵐回頭看到她,跟屬下說了句什么后便策馬奔到她身前,一提馬韁,駿馬揚蹄而鳴,卻生生定在原地。
他對著紀墨晨面露歉意,道:“這幾日連日趕路,辛苦你們了!”
“我們有什么好辛苦的,不過就是坐車趕路而已,又沒做什么!”紀墨晨笑道:“倒是青嵐你,這兩天很晚帳內都燃著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才真是辛苦呢!”
趕路的這些日子,他們都是在郊外搭帳篷宿營。紀墨晨習慣晚睡,有時夜晚出來透氣時,發現程青嵐的帳篷的燈還亮著,遠遠的就能看到他披著外衣坐在桌前的身影。
“出門在外,身體最重要!你也要盡量早些睡才是!”程青嵐說著,嘆了口氣,道:“我這兩夜豈止是睡得晚,幾乎都夜不能寐了!”
紀墨晨知他一心為戰事擔憂,試探問道:“可是鄞州來了消息?”
程青嵐被她說中,無奈的點點頭,目光投向遠處,眼神一瞬間變得恍惚起來,片刻后才說道:“前天有線報傳到,公孫祿下令搭建烽火臺了!”
公孫祿是南朝大將,也是南朝皇帝慕容皝的心腹之一。公孫祿為人謹慎小心,又善于揣度圣心,若不是得到了慕容皝的暗示,他怎會如此干脆利落!
之前還抱著一絲僥幸,現在看來,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紀墨晨暗自一嘆,回頭看了跟著后面的七輛馬車,搖了搖頭。
七輛馬車,前面四輛每一輛都乘坐兩名姑娘,后面三輛則是放置日常用品。
程青嵐明白她的想法,也跟著回頭望去,恰好看見第三個馬車車簾處伸出一節白藕似的胳膊,小手上還甩著一張錦帕。看到這里,他也無可奈可的嘆了口氣。
兩人在說話間早已并肩而行,此時都陷入沉默,只聽到前面騎兵馬蹄得得,以及后面的近百名步兵行進時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不知過了多久,程青嵐轉過頭看了眼紀墨晨,然后又轉回頭去,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的聲音在他唇邊響起:“墨晨,你放心,無論戰況如何,我定會護你周全!”
紀墨晨唇角微翹。
到了傍晚,日落西山,正好路過一片樹林,程青嵐大手一揮,下令就地扎營,今晚就歇在此處。
于是,四周立刻熱鬧起來。士兵們有的搭帳篷,有的喂馬,有的準備生火開飯,各司其職之下,并不見亂,反而井井有條。
紀墨晨看青龍跑前跑后的給士兵們幫著忙,心想這小子自從得了這個霸氣的名字后,心思也變得活泛了,言行舉止也和適宜多了。
看到大家對青龍都欣然接受,紀墨晨也暗自高興。
知道停下就意味著一天的行程終止,在馬車上窩了一整天的姑娘們也紛紛下車,她們圍坐在一堆,不知道說些什么,一個個都笑得花枝亂顫。
軍營中出現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顯得十分唐突,不少正在干活的士兵投來異樣的眼神,連正幫著劈材的青龍都不滿的看了過去。
紀墨晨皺起眉頭,想了想,決定還是干涉一番。通常情況下,行軍都是禁止攜帶女眷的,此行雖是齊帝特批,但還是要顧忌些為好。否則傳出什么風言風語,連程青嵐都會受到連累。
紀墨晨走到她們身邊,含笑問道:“趕了一天的路,姑娘們都累了吧?”
“是啊,累死了!”
“骨頭都快散架了!”
“天哪,還得過多久才能到啊!實在是太辛苦了!”
抱怨聲此起彼伏,還夾帶著各種伸懶腰。
其中一個穿一身綠的姑娘撇嘴道:“累又怎么樣?還能夠不走不成!哼,竟說些風涼話!”是水晶宮的清蓮姑娘。
紀墨晨知道這些人都不待見自己,因為她們都認為,若不是她,她們如今還在京都里夜夜笙歌高枕無憂呢!
“瞧你這話說的,人家好心好意關心一下,也被你譏諷!簡直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出口維護紀墨晨的是夢潔姑娘,她是天上人間的,受了蘇虞的叮囑,若是途中有任何變動,都要無條件的站在紀墨晨這一邊。
再怎么說,紀墨晨也是幫天上人間奪魁的人啊,被水晶宮的人這樣擠兌,莫不是欺負天上人間沒人了!
清蓮一聽夢潔的話,當場就垮了臉,立馬就要反駁。
紀墨晨卻冷冷的開口打斷了她:“既然這么累,姑娘為何不安靜的休息休息?怎么還這么鬧騰!”
說著,她用目光在姑娘們的臉上一個個的掃過,她的目光很清淡平和,此時卻猶如實質一般打在姑娘們的臉上,讓她們下意識的噤聲。
“你們既然是我紀墨晨帶出來的,自然也該是我紀墨晨平平安安的把你們帶回去!”紀墨晨表情清淡的說道:“我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將你們帶回去了,卻還不如回不去!”
她這話說得有些隱晦,她們雖不能馬上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但話里暗浮的危機還是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尤其是那最后一句!
紀墨晨點到即止,轉身走到另一邊,依在樹下,怡然自得的捧起書看。
在她走后,有人用疑慮的眼神看了看四周,發現有好幾個士兵向她們這邊投來異樣的眼神,再聯想到方才紀墨晨的警告,她的臉上唰的一下白了。
只要有一個明白人就好了。
紀墨晨捧著書看了一會兒,正看得入神,一盞清茶遞到了她的面前。
她以為是程青嵐,抬頭卻發現竟是如月。
這十位姑娘中,她和其余八個都有打過交道,唯獨這琉璃坊的如月、如煙,她是和她們連話都沒有說過的!
如月秀氣的臉上滿是柔弱,雙手恭敬的將茶往前送了送,垂眸道:“紀小姐你別生氣,方才是我們不好。以后大家會注意的!這杯茶是如月特地為你泡的,請嘗一嘗吧!”
紀墨晨長年累月在外行走,早已養成不隨便拿別人吃食的習慣,所以并不接過來,但是還是對如月的主動示好表示接受,笑道:“我并不是生氣,只是希望少生一些是非,這樣你們也更安全!”
“是!方才我們不明白,等紀小姐走后才醒悟過來。是我們放浪了!你放心,大家以后定會好好注意的!”如月輕聲細語地說著話,給人很舒服的感覺,她頓了頓,又將茶往她手邊送了送,誠懇道:“紀小姐,你若是接受我們的歉意,就趁熱喝了這杯茶吧!”說著,她回頭看了一眼。
紀墨晨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那群姑娘們都朝這么望過來,看樣子是在觀察她到底接受不接受。
這種情況下,若是執意不接受對方的好意,這一路下去恐怕還有不便之處。
紀墨晨想著,便笑著接過茶盞,正準備喝的時候,卻一眼瞥見如月柔順的目光中有一絲緊張一絲驚慌飛快的閃過。
心中有個念頭如電般閃過,她只用嘴象征性的抿了抿杯沿,對如月笑道:“好燙,我放一會兒再喝!你放心,這是你們大家的一份好意,我不會辜負的!”
紀墨晨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逼著她當場喝下去實在顯得做作,如月勉強的笑了笑,轉身走了。
在如月轉身向對面走去的時候,紀墨晨飛快的一揚手,將一整杯的茶潑到了大樹后面新生的幾只嫩草上。
因是用書卷掩著的,所以并未有人發現。
片刻之后,紀墨晨若無其事的朝大樹后面瞟了一眼,赫然發現那兩株潑了茶水的的嫩草,已然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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