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墨晨心中微跳,面色卻風輕云淡,客氣道:“能得到燕王殿下知曉,實乃民女幸事,民女受寵若驚!”
她話中敷衍之意甚濃,絲毫聽不出“幸”。李翊倒也不惱,徑自抿了口茶,才溫和道:“我想紀姑娘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李翊并無惡意。”他表情恬靜,聲音淳厚,語氣泛著真摯,倒比紀墨晨顯得更誠懇。而不知為何,他此時不再自稱“本王”。
紀墨晨的警惕之心卻未得到絲毫放松,只淡淡一笑道:“民女并未擔心什么,還請燕王殿下莫要誤會。”這句話,簡直就是反將一軍了。她之所以一而再的出言試探,不過是想摸清楚李翊的底線。
大雍燕王是出了名的禮賢下士,可也不是毫無脾氣之人。只不過,只要腦中閃過探回的眼前這名女子的信息,他隱隱要泛起的不悅遍立刻被拋諸腦后。
更何況,天下間的女子他閱歷無數,如此淡定從容的卻是初次所見。因此,好奇之心更勝。
李翊對紀墨晨的不領情不以為杵,反而指著椅子說道:“此番沒有旁人,紀姑娘不如坐下相談吧。”
在御書房擅自落座,此事可大可小。可若一直站著回答李翊的問題,又未免落了下方。此時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李翊的真是目的,所以紀墨晨只是一笑,然后毫不猶豫的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紀墨晨道了一聲謝,然后說道:“民女本意今日離京,不想被燕王殿下留住談話。不知燕王殿下還有什么問題要問民女的,民女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著,微微一笑:“民女還有同伴相侯,一同啟程呢!”
言下之意便是讓李翊長話短說,無話不說,她還急著趕路呢!
她表現的越溫和有禮,李翊便越發覺得被拒之千里。請齊帝派人快馬追回紀墨晨,肯定不可能只是單單為了滿足他的好奇之心,以及對智勇雙全人士的向往,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李翊決定不再打太極,微一停頓,問出了他的問題:“在下十分好奇,從東漢匆匆返齊不過數月便又要離去的紀姑娘你、下一站準備去往何處呢?”
這段話里隱含的信息極為豐富。點出了他對紀墨晨一年來的行程了如指掌,也就是說,在見到紀墨晨之前,他已經對她做過調查。
背地里調查人家顯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李翊卻就這么直截了當的說了,一邊說的時候臉上還露出坦然的微笑。而正是這莫名其妙的坦然之笑,令紀墨晨沒有在第一時間內對他厭惡的皺起眉頭。
紀墨晨立刻想到東漢怒江的鎮江大將府邸的那場高效率的大火,明亮的眼睛就忍不住瞇了起來。她臉色仍掛著淡淡的微笑,笑容里卻毫無溫度,她毫不掩飾道:“或許殿下還不知道……民女生平最惡之人……便是不尊重他人隱私的人!”
“我說過請你不要誤會。之所以會調查你是因為,”李翊始終從容,沒有絲毫被挑釁過后的慍怒,“在下實在是對那位提醒陸霆不必將懷疑目光投向大雍的人……很好奇。”
紀墨晨微微低頭,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她早就該想到,將軍府定然是被大雍安插了內應。只不過,那內應在將軍府的地位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要知道,當初告誡陸霆不要將怒火遷至怒江對面的大雍軍時,書房里只有陸霆那寥寥幾個親信。
“東漢鎮江大將府邸被軍隊連夜放火并封鎖所有出口,而懷疑的目光卻從未投向過僅僅一江之隔的大雍,這樣的女子,在下真的很好奇。”李翊語調平直,仿佛在講一個故事,曬然一笑后,又補充道:“更何況,此舉避免了怒江一戰,至少令大雍的鎮江將士不會因栽贓陷害而戰死。”
“當然,如若真的開戰,東漢定然死傷更重。”李翊淡淡說著,語氣神色卻顯示出了極強的自信與驕傲。這一霎那,他眼中流露的堅毅,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名優秀的軍人。
話已至此,紀墨晨再否認也沒有意義,她的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為自己在東漢的事跡做了一個總結:“只不過是民女機緣巧合,誤打誤撞罷了,并不曾像燕王殿下如此深思熟慮過。”
李翊笑道:“不曾思考,便能在危機時刻做出正確反應。紀姑娘,你是在告訴我,我低估了你嗎?”
紀墨晨唇角的弧度就僵了僵。
御書房的氣氛似乎有些僵冷下來,忽然一個桀驁的聲音傳來。
“你們兩個,都如此虛偽做作,倒真是般配!”
紀墨晨立刻回頭去看,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抱臂靠在門欄上,腰間赫然掛著一柄佩劍!
要知道進宮的人都要卸除武器,這少年到底何許人也,竟然能夠掛劍進出御書房?!
正在紀墨晨震驚之際,連頭都未回的李翊輕笑一聲,說道:“李霽,出使旁國,這便是你的禮儀氣度嗎?”
凌王李霽?!是大雍皇帝第五子,聞名于世的桀驁不馴,不喜朝政,不喜結交權臣,唯獨對征戰抱有濃厚的熱情。而傳聞中,他唯一肯親近的人,便是大雍皇帝第二子,賢王李賢。
在返程的車上,紀墨晨聽王公公說過,這次大雍為表聯姻誠意以及彌補靜王逃婚的歉疚,隆重的讓燕王親自領著靜王來結親。而凌王,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看到李霽一身輕便衣裝,紀墨晨立刻想到他是微服跟隨出使隊前來,至于其中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禮儀氣度?哼,先生可沒教過我,虛情假意、彼此試探倒成了禮儀氣度了!”李霽當著外人的面也絲毫不顧李翊的情面,他大步流星的走進御書房,徑自在椅子上坐下,冷冷的眼神在對面的一男一女身上打量著,面帶不屑。
堂堂一國之王既然如此言行?紀墨晨不禁有些瞠目結舌。李翊神色正常,由此可見他早已習慣。而關于李霽所言,紀墨晨又無言反駁。因為他說的雖然露骨,卻是事實。
她之前與李翊的交談中,有哪一句不是試探?可人情世故皆文章,誰又會赤.裸.裸的點破呢?
這個李霽,真不該說他真性情,還是真古怪!
“喂!”紀墨晨正想著,李霽冷冷喊了一聲,抬起下巴問道:“我見你們兩人你來我往好不無趣,索性代我三哥問你一句最要緊的,你此次離開,可是去投靠龐大海?”
“龐大海是誰?”紀墨晨聞言一愣,反問道。
李翊聽了,眼神在她臉色停留。仔細觀察后,才發現她并非說謊。
就聽李霽嘲笑道:“你看,人家根本不知道那龐大海是誰,又怎么可能去那邊?三哥,我看你是年歲越長,腦子越愛琢磨了!”
被他這樣一奚落,倒顯得李翊很大年紀了。其實李翊不過大他四歲而已。
李翊聽他這樣說話聽慣了,所以并不覺什么,對紀墨晨坦然笑道:“紀姑娘,抱歉耽誤你的行程的。如果你還未確定去哪兒,不知有沒有興趣去大雍游玩一番?”
“民女四海為家,自然是列國都要游歷的。至于何時去大雍游玩,暫時還未決定。”紀墨晨立即婉言拒絕。即便她有心去大雍,又怎么會當著面前這對似乎毫無血緣親情的弟兄說明?
李翊臉上露出遺憾之色,但未強求,正要說些什么,對面的李霽卻站了起來,筆直筆直的走到紀墨晨面前。
望著面前全身愣得像一座冰雕的凌王殿下,紀墨晨感到了莫名的危險。
只聽凌王殿下冷冷說道:“既然你與燕王的事解決了,下面,再說說你與本王之間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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