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邊還是一片暗黑,靜王府的大門便緩緩打開,有兩輛馬車一前一后在一隊護衛的護送下離開王府,駛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直沖位于上京郊區的行宮。
這行宮最有名的便是"梅海",梅海的梅花是除去皇宮外品類最齊全的所在,據悉在幾位弄梅高手的服侍下,梅海里所有的梅花都已綻放,景況極其壯觀美好。
一路顛簸,大半個時辰后,馬車在"梅海"大門口停下,有一早得到通知的下人們在門口恭候貴客。
有人畢恭畢敬的撩起了第一輛馬車的門簾,一身便服的李澤率先下車,然后在車門處站定,回身舉手,將靜王妃牽了下來,然后問那領頭的說道:"王福,你們家主子呢?"
太子府上的二管家王福點頭哈腰的笑著應道:"回王爺話,主子在里面和其他幾位主子喝茶呢!"
"是嗎,他們倒來得早!"李澤一邊牽著靜王妃一邊對王福奴了奴嘴:"得,你先帶路吧!"
"哎!"王福立刻弓腰應了,連忙把他們往里引。
后面,是從第二輛馬車下來的紀墨晨和芳華。芳華一臉小心翼翼的,偷眼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于是壓低聲音對紀墨晨問道:"紀小姐,你說今天不會有什么事兒吧!"
旁邊的紀墨晨一臉淡定,隨意道:"當然一定會出事!"
芳華一聽,停下腳步,驚恐的望過來。
紀墨晨輕輕一笑,說道:"事是一定會出,但是肯定不會是王妃有事!"
芳華會意過來,偷偷捂嘴笑了起來。
行宮里的美景隨處可見,每一個轉角后面都有另一番新穎,尤為難得的是竟然在這初冬的時候,假山下面的依舊泉水汩汩,毫無寒意。一路行來,舉目所見之處都是株株雪梅,朵朵梅花迎著寒風怒放著,仿佛怒放這它的生命。
等到又穿過了一個拱門,迎面而來的是滿眼的梅花,有冰清玉潔的雪梅,有火紅誘惑的紅梅,還有些尋常人家見所未見的品種,株株梅花璀璨綻放,宛如一片唯美的海洋。
紀墨晨看到這番美景,便知道到了行宮中最為有名的"梅海"了。她素來愛梅,此時置身與無邊無際的梅海之中,只覺如夢如幻,美不勝收。
或許是臉上不自禁綻放的微笑在與雪梅交相輝映下顯得格外的引人矚目,當李澤一行人到了太子他們所在的望梅亭時,李翊忍不住對她說道:"看來紀小姐果然愛梅,本王平日見你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今日見著區區幾支梅花,卻竟然面帶微笑。"
紀墨晨聞言,笑顏不變道:"燕王殿下真是謙虛,墨晨游歷近十年也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梅花,又豈是殿下所言‘區區‘而已。"說著,她上前給太子及幾位親王行了輕禮。
這時她才發現賢王李賢也是座上賓,心中奇怪這次太子怎么如此豁達,居然請了死對頭來賞梅。
而李澤在看到李賢時目光一亮,心情大好的與李翊打趣道:"三哥平時總不大說話,今兒才是奇怪,怎么排擠起我府上的人了!"
他們說著話,自然有下人們引他們落座。
今日是太子李軒做東道,理所當然做得是主賓席,另幾位親王則分坐與下,因沒有外人,所以似乎也沒有分什么主次。
而除了李軒旁邊坐了一位端莊秀麗的女子,李澤帶了新婚的靜王妃外,李賢和李翊則是單人獨席。
靜王妃在落座時歉意的對諸王一笑,然后對李澤低語道:"王爺,妾身尚在血光之災中,需與墨晨同席。"
說雖輕,卻被旁人聽了去,不等李澤說話李軒已爽快道:"紀小姐本身便是外使,理應落座!"
話說完,馬上就有下人在靜王妃旁邊又添一席,紀墨晨也不推辭,含笑謝過后邊落落大方的坐了下去。
太子妃掩口對李軒輕笑道:“臣妾素聞北齊才女紀姑娘的美名,今日一見氣質脫俗,果然名不虛傳。“
李軒寵愛的笑著拍了拍太子妃的手
太子妃的示好是不是受了李軒的指使?紀墨晨心里馬上想到這一點,淡淡笑道:“太子妃盛贊了!墨晨素聞大雍太子妃雍榮華貴美貌不可方物,今日有幸拜見,實乃墨晨榮幸之至!“
太子妃聽了這話,更是難掩面上喜色。過了一會兒,又與靜王妃寒暄起來。
靜王妃自小就在應酬的氛圍中長大,豈有不適應的,一言二語間便與太子妃隔著席位聊得歡快。
婦人們聊得開懷,連帶著席間的氣氛也輕松起來。李軒端起酒杯,向諸王邀道:“孤今日十分開心,來,我們飲一杯罷!“
諸王紛紛端起酒杯,臉上都是笑意滿滿。
李賢的笑容顯得很自然,一口飲盡盞中酒水后,高聲道:“說起來,上一次我們幾位兄弟像這樣聚會,已經是兩三年的事情了!今日團聚,一定要敞開胸懷,喝個痛快!“
李翊放下酒盞,笑道:“二哥說的極是。今日實在難得。“他用了私底下的稱呼,顯然是被席間的氣氛感染。
受了李翊的帶動,李澤更是動情道:“不知幾位兄長是何感想,四弟我卻是盼著這一日許久了!只期望以后能時時刻刻都有這樣的機會!“
李軒的目光掠過李賢,停在李澤身上,笑道:“四弟放心,日后只要幾位弟弟們有空,孤一定再設家宴,好好款待大家!“
諸王都笑了起來。
笑過之后,李賢的目光投向李翊,說道:“言歸正傳,若不是三弟要去宛城剿匪,咱們幾兄弟也不會有如此機會相聚飲酒。三弟啊,此行路途雖不甚遙遠,但畢竟匪徒彪悍,你可要時時小心哪!“
其余人聽了,紛紛開口表示關切。
自己要說的話被人搶先說了去,李軒隱隱有些不滿,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宛城突然爆發匪亂,李翊請纓前去剿滅。因宛城與皇城相隔不遠,有人竟敢這那里作亂,雍帝李睿十分憤怒,故準了李翊的請求,又讓李翊點了三千士兵隨行。
本來準備領兵攻打南朝,因故拖延后,李翊一直無所事事,他又不喜朝內傾軋之事,因此更愿意出去剿匪。
聽到兄弟們關切的話語,姑且不論他們是否誠心,這誠心中又有多少水分,他的心仍是感到了一陣暖意,再說話時,語氣眼神都流露出了幾分感動之情。
李賢又囑咐了幾句,李翊看著他,忽然想到遠在摩爾城的五弟,于是問道:“二哥,自從上次與五弟一別,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不知他現在怎么樣了?摩爾城那邊,可是冰寒得很哪!“
大家都知道,性情桀驁的凌王李霽從來只聽李賢的話,肯定也定時與李賢聯系,因此李翊才單問李賢。
李賢聞言,淡淡一笑道:“聽父王說,五弟的治蠻計劃小有成效,想必如今過的還不錯吧!“話語雖淡,卻透著一股小小的自豪。
李澤一聽,立刻問道:“治蠻計劃?怎么這幾日朝上沒有聽父王講過?“
李軒沒有說話,但投過來的目光中已經帶上了微微的陰霾。
李賢又是一笑:“只是初見成效,還不知能否成功,因此只在私底下說過,并未在朝上當眾而宣。“
“喔,這樣啊!“李澤聽了回答,不以為然的應了一聲。
李翊卻飛快的瞥了一眼李軒,看到后者的表情果然未僵后,忙說道:“言之有理,二哥之前在摩爾城治蠻長達一年之久,想必對摩爾城更為熟悉。有關治蠻的事項,便是不問朝中老臣,也理應問問二哥你啊!“
紀墨晨原本是隔著圍在亭子三方的帷幔賞梅,他們的話她只是漫不經心的聽著,此時突然覺得席間氣氛不對勁,想著該來的人還未來,可不能讓他們鬧散了席,于是接著李翊說道:“燕王殿下說的可是‘術有專攻’么?“
李翊眼睛微亮,頷首笑道:“紀小姐聰慧,本王正是此意。“
李軒聽了,臉色緩和了許多,而李賢則無所謂的一笑,徑自低頭飲了一口酒。
李澤卻什么都不知道,見李賢獨自飲酒,便囔道:“二哥,咱們幾個兄弟都在這兒,你干嘛喝悶酒,來來來,四弟陪你一杯,祝你早日給我們找一個二嫂!哈哈!“說著,豪爽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李賢則笑瞇瞇的看了紀墨晨一眼,然后說道:“此言極是!如今連四弟都已成家立業,二弟你的正王妃可得抓緊尋找啊!“
一番打趣的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氣氛又緩和了下來。
紀墨晨又開始自顧自賞梅,無意一回頭,卻看見李翊端起酒盞朝這邊邀了邀,不等她回應,便笑著飲了一口酒。
正在諸王氣氛融洽的賞梅飲酒時,一個瘦小的宮人走進了亭子,走到李軒身邊,彎腰低聲在李軒耳邊說了句什么。
李軒一聽,臉色立刻僵了一僵,然后朝李澤看了一眼。
李澤卻正和李賢、李翊說的高興,并未察覺。
李澤旁邊的靜王妃卻感到了李軒異樣的目光,疑惑的回望了過去。
李軒見了,表情更是僵硬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