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子是庶子,其府上主要經營綢緞莊。上次大半同行與錢府相斗,之后又不了了之,他沒能找出很內幕的事情,卻知道少君姑娘同“添繡錦”綢緞鋪的李掌柜極為熟稔,且聽聞御用繡娘葉大娘做了她的師父,再加上市面上出現了極少量繡工新穎的繡品,想來想去江樂這個小地方,該是葉大娘才有這樣的手藝,這才動了少君這個庶女的念頭。
如若娶了少君姑娘進門,與他們楊府的綢緞生意那是錦上添紅花,對他將來奪家產少不得是一大助力。
他注意到柳公子模棱兩可的態度,又似朝少君姑娘離去的方向縱步向前追去,不免心中焦急起來,與柳公子叫大半個書院津津樂道仍猜不定的家世,他這個楊府庶子根本沒有什么勝算機會,心里不免惡惱著柳公子,便攛掇著身邊三、四個同窗好友一道趕了上前去。
才行至避風石板橋的橋墩下,就迎面與右岔道上出來的一個人相遇,楊公子趕忙停了下來,喜滋滋道:“陳兄弟來得正巧,你可是要尋令妹?”
來人正是陳金書。
江東書院依據學員進度分高中低三等,高等班的授課時間極為松動,只要月考過得去,基本上是不會有人來尋學生是否勤勉的麻煩。金書早早跳入了高等班,大部分時間是被老爺關在房里溫書,陳老爺難得今天會同意放他出來參與江東書院的踏春活動,卻交代金書回來時至少需詠賦上三篇中上游的作品。
金書瞧見對方是年長他一歲有余的楊公子,忙躬身有禮了一番,又道:“還請楊公子告知在下,舍妹在那里與你們相遇上,如今舍妹又趕往何處去?”
“陳兄弟啊,別這么客氣,咱們是同窗,叫余楊兄即可。令妹啊,方才上了石橋,陳兄弟趕趕就到了,愚兄聽聞令妹在宿霞女院風頭不小,屢獲師長好評,可否引見一番。”
“呃,舍妹好似咸少與人一般見識,只怕殊難從命了,楊公子,陳某先行一步,告辭……告辭。”金書雖很少呆在書院,卻知些風情公子糾纏良家少女的例子,自然是先替妹妹婉拒掉。再說,大妹妹好似真不會給他人好臉色看,到時萬一惹惱了這個笑面虎便更加不妙了。
于是,金書方打完告退的招呼,扭身便朝橋上張望過去,楊公子在后頭略頓了半步,還是不舍的跟了上來,卻被越來越多的行人也往橋上瘋趕給擠得半天也沒能移得寸步。
且說到少君與青花一行,在避風橋上行走,突然青花驚訝了一聲,只因她見著畫像上的史公子正好活生生的站在離她不過十來步遠的地方,且那史公子真是個大好人啊,史公子正彎下腰來扶一位不小心跌倒的老婆子。
青花想起小姐說過史公子活不過而立之年,也就是三十歲,一時心軟,又為史公子這樣的人品不平,便拉著小姐避過川流不息的人群主道,尋個稍微僻靜些的角落,小聲要小姐想辦法。
少君略一沉思,便沉聲斥責道:“我不是說過不動那些玩意了嗎?難道你想讓我犯戒,受娘責罰。”
“小姐,這次不一樣,這次是救人啊。小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小姐,你看,那史公子是好人,方才還幫了阿婆,婢子親眼所見,絕無半句虛假。”正說著話,史公子突然被擁擠過來的人撂倒了,青花丟下小姐這邊調回頭跑了過去,少君無奈也只得轉身跟了去。
這時,一幫好像是書生的人正嘲笑著形單影只的史公子,青花在一旁氣得眼淚汪汪,卻不知她一個大姑娘家的如何幫得上忙,那些面對府里刁奴挑事尚且知不能退讓的膽量,一遇到這些將來會有秀才身份的所謂才子們,青花一下子就感覺自己毫無用武之地了。
少君姍姍而來,面對著那些指指點點過來的人不加理睬,吩咐青花上前扶起史公子,臉上一直是鎮定自若的神色,哪怕有一個人說到了她些許閑話,她也一如即往,竟叫那些說道的人頓感無趣,又后來的人群擠個幾回,便被擠遠了。
“以后小心些,莫要再逞能。”少君落下這一句話,就要離開。
史南蜀從注意到少君姑娘走近來開始,她離得那般近,又是穿著那襲曾令他驚鴻的鵝黃色長裙,他眼里就只有她的一笑一顰,再也感覺不到周遭的嘈雜動靜,任憑著一對漆黑的眸子流露出點點純真,猶好似在癡笑不己。
——可是佳人并不能馬上意會,又被人驚擾走了。
“大妹妹!”正要離去的少君聽到陳金書叫喚她的聲音。
“是金書啊!”少君側過半邊臉去,嫣然一笑,那乍然亮起的杏眸就好似一汪春水一般情深意長、嬌媚溫柔,這凌駕于石橋上的沐風景致好似全都黯然退卻了,只余這一位嬌小女子的巧笑倩兮。
眾人皆知此女是只朝著陳金書一個人在笑,而他們都被華麗的忽視過去,卻俱都僅僅怔了一下,便再無其它表示,沒有人忍心去打擾他們兄妹倆的相逢,盡管這種感覺確實很怪異。
興許是這種驀然回首的驚喜,讓少君不知不覺之中釋放了對哥哥的種種親近情誼,雖然她從未在口頭上叫過金書“哥哥”,但到底心里是當金書為今世的哥哥,只有在這種不設防,連她也意外之時才能不經意的表現出來,那笑一剎那間便沉斂了下去,再無方才的光彩照人。
史南蜀雖只得少君姑娘笑臉的一半,落入他的眼中卻似月華半邊維妙維肖,一時之間更是癡上了幾分,讓注意過來的青花見著史公子呆呆傻傻的樣子,反倒先替小姐害起了臊,暗道:“小姐總算錯了一回,這不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嘛!人家史公子看來也有此意呢。”
那些被少君一并忽視了去的公子們里站著柳凌風的一道身影,他早就注意到史公子與少君姑娘先前交談的情形,且少君姑娘又使了使女來幫襯史公子,他在高亭下是知了前緣的,又見少君姑娘與史公子果真有了交集,一下子心跟著揪疼起來,還有一絲絲替少君姑娘惋惜之意。少君姑娘的笑也如同定格一般落在了他的心里,若不是聽得那陽光少年說了聲“大妹妹”,他興許還要想到其它地方去了。
這時,橋上來了另一批與金書走得極近的書生,他們知少君姑娘是同窗之妹,且又是女院的學生,有意顯擺一番,遂同邀一游。
幾人行了一會兒,便來至一處臨水的涼亭,有小廝上了清茶水,公子們便開始大談起風雅來。
遠遠落后前面數人的少君和青花不曾斷了交談。青花一直在努力做小姐的思想工作,直到小姐說:“不去,我們一個個未出嫁的姑娘,如何與一個平生素不相識的人來往,且他又如何肯合作,乖乖聽任我治病呢,還有,我沒有你想得那般神奇,好像百病都會治一般。”
小姐說得在理,青花只好閉上嘴巴,心里對史公子能否擺脫短命鬼的命運是死了大半顆心了。這時,她才注意到邊上不知何時站著柳凌風柳公子,他有一雙叫人不敢小視的眼睛,順著他的視線過去,便是小姐剛剛離去的背影,青花的心又興奮的提了上來,只是這一次有了方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例子,便不再瞎跑到小姐跟前說道了。
入了涼亭,眾人客套了一番,青花見著小姐差點要來扶史公子的手,馬上站了出來,真恐小姐會選上史公子做夫君,只要史公子一日不除了短命鬼的稱號,她就萬不敢讓史公子同小姐有過多的接觸。
少君微微抬起頭來端倪著史南蜀,青花數數落落半天沒有說動她,反倒是當她在橋上走近過來時,聽得他那幾聲極為憋悶的咳嗽聲,令她想起當初在錢府僥幸避過一劫時聽到的咳嗽聲,這就讓她一路上都放不下心來。
方才同行了三盞茶的功夫,她其實是在腦海里搜刮著可以適用他的藥方,一時之間卻沒那么快出來頭緒,再說她并不曾與他詳細交流過病癥,便是咳喘的病因也分好幾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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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萬分抱歉,今天有事,碼字計劃被打斷了,今天只有一更了,改天再補上今天要加更的那一更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