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瞟他一眼：“憐香惜玉啦？”

“沒空，”他回道，“憐不過來，干脆一個都不管。”

“呸，好像全天下的美人都盼著要你疼愛似的。”

他看我一眼，眸中自大，不言而喻。

雖然這一點(diǎn)我極不愿承認(rèn)，卻也不得不認(rèn)同，楊修夷的這張臉確實(shí)很好看，劍眉烏目，清俊如玉，卓爾不群。

別的不說，自他下山來我這后，我這家毫不起眼的二一添作五每天至少要被十個姑娘拜訪，當(dāng)然，她們壓根不知道我這店是做什么的，當(dāng)我賣紙錢賣藥材做繡工的都有。

我同楊修夷在山上呆了近六年，馬馬虎虎算是一起長大，我一直對他的容貌沒什么別的看法，也就那樣，一張嘴巴兩只眼，用手指抵著鼻孔往上翻，照樣像豬頭。

但真正下山后，在市井百態(tài)，眾生面相的襯托下，我才頓悟，發(fā)現(xiàn)他真是少有的俊美。

而我的臉，我倒一直有自知之明，從小就知道自己清湯寡水，屬于那種就算被人看上十遍也能回頭就忘的長相。

楊修夷下山后有段時間成天擠兌我，說我跟雇來的小丫鬟湘竹走一起時，她像是小姐，我則如丫鬟。

他還譏諷我應(yīng)該落草為寇，占山為王，去干殺人放火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就算有漏殺的目擊者，再次見我也不一定能將我認(rèn)出，絕對不能浪費(fèi)我這張得天獨(dú)厚的路人面孔。

我雖然很想打他，可是他說的確實(shí)有理。

“算了，”我悶悶的說道，“知道你好看了，你愛憐誰去憐誰，但別想插手我的事?！?/p>

水盆里顏色已變濃，我提起一旁的罐子，往水盆里灑了少許白七花粉。

花粉入水，無聲溶開，漸漸有難聞氣味散出。

“你現(xiàn)在打算如何？”楊修夷問道。

“當(dāng)然不可能砍她手指，讓她做幾天噩夢吧?！蔽一卮?。

“我不是指這個，是你這單生意?！?/p>

我停下手里的動作，頓了頓，說道：“我還沒想好，這山下好像有一句話叫做寧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婚?！?/p>

“真要拆也無妨，”楊修夷道，“俗世庸人之見，婚與不婚，不過如此?！?/p>

我看著他，忽的笑了。

他看我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說道：“你笑什么？”

“沒什么。”我搖頭。

其實(shí)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聽到他那番話，覺得好玩和有意思，還有一些不謀而合。

興許師公，師尊，師父的歲數(shù)都太大了，且都沒有婚娶，所以我對成婚不成婚的看法，的確如楊修夷所說的那樣，不過如此。

只是，我夢里的未婚夫一直說要來娶我，所以，我似乎多少還是有一些期許，著實(shí)矛盾。

“不管是不是與姻緣婚娶有關(guān)，這個單子我都不得不接，”我說道，“我不想要我這店鋪關(guān)門。”

楊修夷低低冷笑了聲：“又是因?yàn)槟銐衾锬莻€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吧，你就真的確定他存在？”

我朝他看去：“我是要等他，我也確定……他存在。”

“你不確定?！彼苯咏掖┪摇?/p>

我抿唇，心里面忽然有些難過和煩躁。

的確是不確定，可有什么辦法，我要想找到父母，要想知道身世，要想解開身上所有的疑團(tuán)，我只能在這里等，只有這一條路。

他沒再說話，沉默良久，冷冷的說道：“你的脾氣一直像驢一樣倔，從不肯做不想做的事，今日為了那所謂的未婚夫，你連這樣被脅迫的單子都接了。”

“接都接了?！?/p>

“說不定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夢境，可能從來就沒有這個人。”

我眉頭輕皺，有些不高興的看著他：“你在說什么。”

“你何不嘗試清醒一點(diǎn)，這樣有何意義？”他的眸色譏誚嘲諷，“就因?yàn)閹讉€虛無縹緲的夢？”

“我確定他存在?！蔽掖驍嗨?。

“你不確定?！?/p>

“我確定。”

“你不確定?！?/p>

“我就是確定！”

“你這是在浪費(fèi)時間。”

“浪費(fèi)時間？”我站起身，“對??！我就是在浪費(fèi)你的時間，你要是不爽你現(xiàn)在就走，我沒有非要你留下來照顧我不可，你若需要對師公有個交代，那我給師公寫信說清楚，我們一起寫！”

他也起身：“你在胡說什么！你就那么想嫁給那個狗東西？”

個子差距略有些大，我需要抬頭看著他，鼻子又是一酸，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讓我再一度想哭。

“不想說話了。”我說道，抱起臉盆，轉(zhuǎn)身朝臥房氣沖沖走去，進(jìn)屋后直接以神思將門在背后“啪”的合上，再不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