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③(奇怪的姐姐)
07
李志看了看姐姐，覺得姐姐似乎也變得有些陌生：“姐夫，他已經過世了，姐，你到底怎么了？”
失常的姐姐輕輕天真的歪了歪頭：“才沒有呢，他是在跟你們玩捉迷藏，不信，我把他叫出來給你看看！”
“姐？”李志無措的叫著，試圖喚回姐姐的神智。
“小子，這里很好呢，你看我一直減肥都沒成功，到了這里瘦了好多呢！”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消瘦的臉頰卻蒼白的沒有絲毫說服力。“小志，你快跟我去看看你姐夫吧，他最疼你了，看見你一定很開心！”
李志看著眼前羸弱的姐姐，心里暗自思量著將她直接帶走的可能性倒是很大，只是讓她失去這對姐夫僅有的幻覺未免有些殘忍，不由想試探著要是勸解姐姐離開會不會，對她好一點。
打定主意的李志小心地對姐姐說：“姐，都這么久不回家了，爸媽很擔心你的，你就不想著回去嗎？”
姐姐心心念念的要帶李志去見姐夫，有些不經意地說：“回去，為什么回去啊！這里這么好，要什么就有什么，頓了頓繼續道。“而且啊，我要是回去了，你姐夫就躲著不肯見我了！”
看著姐姐蒼白的臉上陶醉在幸福中的甜蜜微笑，李志更加堅定要將這個可怕的異度空間毀掉的念頭。
“姐，姐夫對你還好嗎？”李志有些憐惜的看著纖細的女孩。
“好啊，你姐夫啊，從來都把我的話當圣旨，你忘了嗎？”姐姐隨口應道。
李志一直記得姐夫是一個比較大男子主義的男人，可是在這里居然會對姐姐惟命是從，這似乎可以肯定姐夫，只是姐姐幻想出來的——一個完美但是早已不存在的人。
推開門前，李志擋住了姐姐的手：“姐，要不我們叫上姐夫一起回家吧。”
姐姐無奈的笑笑：“你姐夫不喜歡那里，那我也不喜歡那里，所以不要回去。”一向柔弱的姐姐難得的堅定起來。
姐姐拉開了李志的手，推開擋在面前的門，進門對著虛無的空氣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小志，快叫姐夫啊，傻楞著干嘛呢！”姐姐溫柔的幫李志取下外套，遞在一旁的衣架上：“雨軒，幫小志把衣服放一下。”
李志站在一旁呆愣愣的不知該站著還是坐著，生怕一坐下，那里是姐姐所看見的姐夫坐的地方，到時就不好解釋了。
“小志，你姐夫叫你呢，你發什么呆啊！”姐姐輕輕用手在李志面前晃了晃。
“哦，姐夫好。”李志不知該看向那處虛無的空氣，索性低下了頭望向擦得一塵不染的地板。
如果李志知道低頭會看見什么的話，他應該死也不會看向那塊光可鑒人的地板。
地板上一個俊逸非凡的人正和李志勾肩搭背的談笑風生，這就是他死去的姐夫！
李志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姐，我好餓啊，晚飯吃什么？”李志試圖支走姐姐。
“哦，我馬上去準備，你們先談著。”姐姐沖李志抱歉的一笑，匆忙走出了房間。
08
“姐夫？”李志鼓著膽子朝空氣喊道。
地板上的男人虛弱地朝李志笑笑，示意他并不能說話。
“你是姐夫？”李志蹲下身來看著地板。
地板上男人點了點頭，用滑稽的表情看向李志。
李志有些雀躍了，這個表情是小時候自己哭，姐夫用來哄自己的，一想姐夫可是一直很疼自己的，李志幾乎斷定自己快要能出去了。“姐夫你能幫我出去嗎，還有姐姐！”
男人搖了搖頭，輕輕的敲了敲胸口，然后指向大門。
姐夫的意思在明顯不過，你是一個男人，靠自己才能走出大門，李志有些失望。
“姐夫，那你希望我帶著姐姐一起走嗎？”
地上的男人不再看李志，閉上了眼睛，沉默著消失在地板上，任由李志怎么呼喚，也沒有再出現。李志有些忿忿不平，姐夫已經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了，還要耗費姐姐的一生來陪葬嗎？這也太自私了吧！
李志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將姐姐一起帶回去！
剛剛進門的姐姐被李志嚇了一跳，烏青著臉的李志死死攥著她的手：“跟我回去！”不容置疑的口氣，李志知道只有趁著男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帶走姐姐，才有可能成功，否則，姐姐沉浸在自己感情世界根本不會和自己走。
姐姐有些無奈：“小志呀，是不是和姐夫吵架了，一會我說他，你別介意啊！”
李志沒有松開手，相反攥的更緊：“姐，我們沒有，和我走吧！”
姐姐摸了摸他的頭：“不鬧了，好好聽話，要準備吃飯了。”
“姐！”李志的眼里流露出少有的認真。“我求求你，和我回家吧！”
“雨軒，雨軒，你怎么欺負小志了，快出來道歉！”姐姐非但沒有離開的意思，相反對著里面的房間叫了起來。
李志有些心慌的捂住了姐姐的嘴，如果把姐夫叫出來就前功盡棄了：“姐，你聽我說，我們必須離開這里，姐夫，他死了，他已經死了，你不要再傻了！”李志盡量用簡短的話打破姐姐的幻想。
只有失去這僅存的留戀，姐姐才會心甘情愿的和自己走，哪怕她還是不愿意，以她那種柔弱的個性，肯定會變得麻木，自己即使是扛著她，也一定可以帶走她，李志打著他心中的小算盤。
可是沒有想到，他話才剛說完，她就反應劇烈的像觸到病毒一樣甩開了李志的手：“你撒謊，雨軒才沒有死，你這個騙子，滾開。”頓了頓，又撲過來抱住李志的手：“你不許走，你會毀掉雨軒的聲譽的，任何人都不許傷害雨軒！”神態里已經有了不顧一切的瘋狂。
她瘋了！
李志看著已經神志不清的姐姐，他知道帶著這樣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出去已經不可能了，可是，要放棄嗎？這可是最愛他的人，這可是他的親人，只剩一口飯，也一定要先喂飽他的人。
姐姐，你等我，毀掉這里，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去了吧，李志胡亂猜想著。
毀掉這里，如果能毀掉這里，我還為什么要原地亂竄啊！李志已經一團亂麻，抓著早已經亂成一團的頭發，狂躁的想要罵人。
09
“那我不走，不走，我餓了，你先去準備碗筷好不好？”李志輕輕拍了拍姐姐的手，安慰著她。
“不要！你不能走！”她的眼里已經有了血絲，雙手死死的抓著李志的手。
溫文爾雅的姐姐怎么變成現在的模樣，這里的環境真的能改變人嗎？姐姐最喜歡收集那些小女生喜歡的小貼畫，一張張像寶一樣寶貝著，但因為小時候自己調皮，用小剪子減掉了那些寶貝，姐姐也只是象征性的敲了敲李志的頭，也沒有說什么。
而現在，歇斯底里，不顧形象。
這是姐姐嗎？
這是那個疼他，愛他的姐姐嗎？
為什么他覺得好陌生？
李志慢慢的開解著姐姐，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姐姐的手，慢慢的，姐姐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松開了對李志的束縛。
“姐，我真的餓了，多久開飯啊？”李志輕聲細語的說。
“等等，馬上就好。”她邊說邊跑到房間的另一頭，一邊拿出碗碟，一邊警惕的看著李志，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李志就會逃出房門。
飯菜被擺上來以后，李志兀自從餐桌上拿著碗筷坐到了沙發邊，飯菜里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些熟悉，又絕不是李志曾吃過的。
對，這是腐爛的味道！
那天在草叢里吸引出小白蛾時，這種味道漫天遍野四處都是，所以自己才會心有余悸的記住了這個味道。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小白蛾被灼燒后發出的味道也是這樣的！
這么想著，李志泛起一陣惡心，沖向吸手間吐了出來。
姐姐是從什么地方帶回的這種東西？李志抱怨著，一腳踢向了馬桶，鏡子里姐夫又一次出現了。
李志裝作沒有看見，轉身準備走出房間，眼睛的余光卻看見姐夫正在一臉焦灼的用口型對自己說：“快走！”
你當然希望我快走，我走了，你就可以騙著姐姐在這個地獄陪著你。
放心好了，我不會，也不能讓你如愿。
李志心不在焉的扒著盤子里的菜，突然覺得每碗菜都有些像小白蛾的形狀，姐姐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是不是為他和一旁的空盤子里夾上菜。他有些犯怵的想要攔住姐姐，不讓她繼續吃下去，細細想想又覺得自己是有點神經質了，一頓飯就這么不咸不淡的吃著。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窗前，東張西望一番，發現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才將從餐桌偷下來的飯菜拿了出來，向窗外拋去。
食物落在草地上，發出“吱吱”的聲音，像是有什么在蠶食著的聲音，李志暗暗想，看吧，小白蛾就要出現了，像一個好笑的惡作劇。
刺鼻的腐爛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李志坐在窗前等了半天，可是預想中的小白蛾并沒有出現，草地上的食物卻再用一種看的見的速度減少著，卻沒有什么生物出現享用這些食物，似乎這些食物是憑空消失不見的，直接滲入到土層的下方。
正午的陽關炙烤著大地，一切都顯得格外慵懶，枯黃的草更是無精打采的趴在地面，一蹶不振。
看著天上炎炎的烈日，李志決定等到晚上在試一試，或者是小白蛾是懼怕日光的，等到了晚上，李志再迫不及待的推開窗時，卻發現他還沒來得及再次丟下食物，那股腐爛的味道已經撲鼻而來。
幾近窒息的臭味下，鋪天蓋地的小白蛾再次彌漫了整個天空，場景甚為壯觀。
草地里摻雜的應該就是一些剩余的飯菜。
這個人費了這么一番功夫，應該不是無聊剩下這么多的飯菜，即使真的不小心剩下了，那么也不可能每天都會剩這么多，這樣看來燈光，月光不是唯一能引出小白蛾的因素，更為重要的是，有人想要小白蛾出現，所以一直喂養著這些小白蛾，逼迫屋外的人進入這棟樓房，他是想要進來的人為他做些什么。
所以才用掉那么多時間精力來做這些事，她卻沒有想到要做到這些事會留下令人窒息的味道。因為她的鼻子是有鼻問題的，會不會正是因為長期聞到這種腐爛的味道所以鼻子失靈了呢？
一個人的臉迅速在李志眼前拂過。
蒼老的容顏，慈祥的微笑，深深淺淺的皺紋，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樣為人解疑答惑。
而發出腐爛味道的源頭就是——飯菜。
10
飯，菜！
“所有，你想要的東西，在外面得不到，在這里你想一想就到手了，很美妙不是嗎？就像我，我需要家人陪我吃一次飯，可是沒有人記得我這個孤老婆子，到了這里以后，每天都有很多人陪著我，我再也不用等他們，從天黑到天亮一個人了”老婆婆的眼里出現一絲近似虔誠的光，近乎癲狂的熾熱讓人恐懼。
“婆婆，難道您就一直一個人住在這，不孤單嗎?”
“孤單，孤單又有什么辦法，外面更孤單！”
“不過先說好，不能在房間里抽煙哦，老婆子我最聞不得煙味了。”
老婆子！
她愛做飯，她很孤單！她因為鼻子的問題聞不得煙味！
她，跟這件事是有關系的！
至少是她喂養了這群蛾群為虎作倀。
如果我找到了關押小白蛾的地方，一把火燒掉，那我和樓房里的人就都可以獲救了，李志覺得兩天里累積的疲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述說的喜悅和興奮圍繞著他。
李志覺得血液開始在腦海里加速流了起來，真相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李志覺得自己已經看見了成功走出去的希望。他握緊了拳頭，老婆子，我還真是沒有想到啊！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李志握緊了拳頭踹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