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qiáng)耐著腦袋里蠢蠢欲動的不耐煩,我推開了房門準(zhǔn)備去外面尋一尋是否有些蛛絲馬跡。臨行前不放心地交代了小蝴蝶看好這一屋子昏睡的人,要是俞梨回來了就通知我,如果我還沒有回來,他們已經(jīng)醒來的話,就讓他們報警。
說實(shí)話,我不是那么鎮(zhèn)定的,可事到臨頭,只能打起精神往好處想,一路走走停停地想著俞梨回去的地方,可是她都沒有出現(xiàn),我也就更加急切地找了起來,幾乎快要跑遍半個城市,跑的太久,開始缺氧,頭部眩暈的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身體已經(jīng)支撐不了向前行,可還是不敢讓自己停下來,跑了有多久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她常去的小公園沒在,街邊的廣場不在,菜市場?沒在!
腳已經(jīng)被走麻木了,腿肚子酸酸的提醒我該停一停了,鼻子被冷風(fēng)吹得發(fā)紅,我的速度終于漸漸的慢了下來,街邊巷尾能想到的地方我都去過了,還是沒能找到他們。
恍恍惚惚的向前走著,才走到一條老街,入目的都是那些古樸的建筑,起了青苔的紅磚但是別有一番滋味,看起來是一條古街,木質(zhì)的房子在這個城市里出現(xiàn)有一種敦厚的感覺。
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了,瑟瑟的秋風(fēng)襲卷著街頭巷尾,原本販賣小飾品的攤販都躲進(jìn)了屋里,我更為這群孩子感到焦慮,俞梨,你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一刻不停的向前走著,不斷的想著如果前面就是俞梨,真要好好說她一頓了,怎么能這樣!什么也不考慮的瞎胡鬧!
正這樣想著時,一個急急行走的人迎面撞了過來,讓我眼前一亮,穿著粗麻布衣衫,一根深藍(lán)色的腰帶像系緊一個麻袋般栓在腰上,一遍敲鑼一邊念念有詞地說“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像一只不厭其煩的鸚鵡一樣重復(fù)著一句話的更夫。
我心里有些好笑的想,現(xiàn)在的人可真會玩行為藝術(shù)啊,更夫有什么好扮的啊,還是在這么冷的時候。
可是他從我身邊擦過時,卻突然神經(jīng)兮兮地朝我湊過來,張著泛黃的牙對我說:“姑娘,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啊!”然后別有深意的一笑,也就神神叨叨地走開了,那一笑卻讓我毛骨悚然,好像我的裙子真的就要燃起來了。
一千年前的痛又歷歷在目的出現(xiàn),不過等等,更夫?
我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那句你的報復(fù)來了,原來如此,針對我來的,就直說好了,何必要費(fèi)這么一番周折,不過,呵呵,承蒙提醒了,我想我知道俞梨在哪里了,我想看看這一次我要不要小心火燭!
再抬頭看時,更夫已經(jīng)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這么多年,我還是很怕火,被烈火焚燒的痛,我想今生今世我都再難忘卻。
我記得我曾被毀滅的一瞬間發(fā)過誓自己絕不故地重游,不是怕那段血淋淋的過去,而是我更怕會和他針鋒相對,可是世界還是那么步步緊逼。
我躲到了天涯海角,他還是會追到天涯海角,即使南轅北轍,卻注定會殊途同歸,不是為了相愛,而是為了傷害。
我清楚地記得當(dāng)初我躲到這里舔傷口的時候,是他一把火點(diǎn)燃了這片林子。
他知道,我的真身在這里。
所以他毀了我最后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從此無家可歸……
可我不知道他是想報復(fù)我還是僅僅想把我逼出來而已,所以我只能說原因不明。
現(xiàn)在又回到了這片林子,出乎我意料的是入目的并不是一片瘡痍,相反還是那片茂密的柳林,一如往昔,可是樹的年輪卻告訴我他們都還年輕,不知是多少年,什么人種上的。
林子里很靜,只能聽見樹葉沙沙的聲音,卻不見其它生靈的影子,孤零零的林中,有著讓人窒息的空氣。
呵,當(dāng)年可不是這樣的,只是那把大火……毀了一切,也毀了我對他最純真感情。
這故地重游就是人類所說的物是人非事事休吧。我踏著樹葉向前行著,涼風(fēng)吹過我的臉,有些刺骨的冷,當(dāng)我跋涉著扒開最后的阻礙時,眼前豁然開朗。
又見到他了,終于還是有見到他了,他就在那里,和我一步之遙,似乎伸出手就能觸到他的臉。
千年來,我幻想過無數(shù)次我們的再次相逢,無一不是劍拔弩張,可是從來沒想過,他會安靜地坐在那里品著茶,一襲白衣,蒼白的幾乎透明的膚色,發(fā)絲被林間的風(fēng)吹著上下翻飛,宛如神袛,我一個人的神袛。
我咬著唇,促使自己從過去掙脫出來,鼻尖濃濃的心酸被自己藏匿得很好了,才勉強(qiáng)著開口,嘴唇卻不自覺的囁喏起來:“說吧,俞梨和那些孩子在哪?”
他像是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地將玉壺里的茶倒進(jìn)另一個剔透的杯子,指甲還是和原來一樣的修剪的干干凈凈,修長的手指舉起一個杯子,“來,看看這茶沏的如何?”
“我問你,孩子們現(xiàn)在在哪里?”
“看這色澤,此次的龍井很值得一品啊!”他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氤氳起的霧氣瞬間模糊了他的臉,讓我來不及揣測他的笑是悲還是喜,只依稀記得當(dāng)年若是他肯對我笑一笑,無論真心還是假意,都足以讓我赴刀山下火海,死生不棄。
我努力讓自己回過神來,指甲將我的手抓的生疼,沒有想到用力這么大的力氣才鎮(zhèn)定下來,“我是來找人的!”在看向他時,眼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從未有過的凜冽。
他似乎是滿不在乎,只是多沏了一杯茶,“這是歲寒三友用松針,梅花,竹葉沏成的茶,沏茶的水還是夏天收集來的露珠,你可以試試,果真是沁人心脾呢!”
我有些無奈,加大了音量重復(fù),“你聽不懂我的話嗎?趕緊把俞梨和孩子交出來。”一天的忙碌讓我已經(jīng)沒有了好脾氣,口氣不善的隨時準(zhǔn)備動手。